不过,那孩子也并非胡说。
齐晟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叫人瞧不清容貌,手中抱着个红箱子,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他并未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
这是齐晟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作为齐家独子,他总是在人群中央。
徘徊在人群之外的滋味,他不懂。
但此刻,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池州渡钟爱安静。
当听不见人声时,耳畔唯有风声。
当嗅不到烟火气息时,鼻尖似乎萦绕着冰雪消融的清冷。
热闹近在咫尺,可他却贪恋湖畔的一缕清风,故而不愿回头。
池州渡不擅长讲故事,说不出什么趣事,却令人品出了岁月冗长而乏味。
但他多次提到了阳春湖。
齐晟思及此,便打算来瞧瞧。
此刻正是傍晚。
残阳下,天边的云霞卷起一层层火浪。
湖面因照着霞光,令人醉在这抬手便能触碰的“火”里。
傍晚的阳春湖似乎处处都是“焰”的痕迹。
齐晟手里捧着的红箱子里,装满了带有“焰”字的东西。
他在湖畔静静站了许久,一直到人群觉得他古怪,纷纷避开。
一直到太阳也躲到了群山之后。
火焰熄灭了。
齐晟抬手抚摸红箱子。
如果他在的话,此刻也应该转身离开了吧。
离开之后,会去哪里呢?
齐晟一怔,恍然为何池州渡会让冥七指路。
原来是无处可去啊。
他转过身,身旁空无一人。
齐晟没有带冥七,于是找了一块尖头石头,往地上一抛。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命所归。
他抬眼,却发觉尖头所指之处,是剑宗的方向。
“是要我回去吗?”
他看向手腕出曾有咒文显现的地方,呆愣地站了许久,又朝北屿的方向望去。
耳畔似乎响起父亲的话。
“若你问心无愧,若你不悔,谁也无法定你有罪。”
齐山勤转过身来,饱经风霜的眉眼是千言万语也诉不尽的愁。
他曾经看不懂那愁,于是只将话记在了心里。
“唯有暮时残局已定,画地为牢者,自当有罪。”
只有被留在原地的人才知道那眼神的含义。
因为很痛,所以竟有些庆幸。
盲翁被自己困在雪山二十余年。
父亲被困在北屿山庄二十余年。
他听闻盲翁过去的辉煌,更知晓父亲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以为是老了,就会慢慢敛去锋芒。
原来是因为心尖缺了一块,连带着那份锋芒一起泯灭了。
余下的唯有痛苦与思念。
过往的点滴回忆,不愿摘去,也不敢常常忆起。
他们都知晓等待的尽头是死亡,他们也知道他们等待的人永远不会回来。
即便是了无归期的等待,也要在仅剩的岁月里,将那人好好养在心间。
齐晟没有骑马,一个人抱着箱子,静静走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