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辞微微颔首,道:“怎么来得这么早?”
“左右也是无事,想早点见到师兄便来了。”白西棠给他倒了一盏茶,往他身后看了看,问:“师侄呢?”
提到这个,林长辞脸色不是很好,淡淡道:“不知。”
昨夜将温淮撵出门后,他把门一关,再不管门外之事,勉强清净到了天亮。
林长辞一向认为自己于传道授业上虽不及自家师长,但既为人师,收徒数年也能称得上勤恳负责,问心无愧,从未让卧云山出现过不正之风。
可现在,温淮身上显然不大对劲。
他回溯往事,没能从其他弟子身上找到原因,只能归结于十年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温淮从其他地方沾染了歪风邪气。
林长辞想,趁温淮还未出师去开山立宗,再教导一阵或许能将人引回来。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温淮是个固执的人,且固执之处十分偏颇,某些方面完全不听他的教诲,左耳进右耳出,某些方面却意外地好说话,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林长辞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白西棠尽收眼底,对面的人笑着垂眸,忽道:“是师侄又惹师兄生气了么?”
林长辞含糊道:“他哪次不惹人生气。”
白西棠好像十分理解:“我从前独身一人,不觉得管教徒弟是件难事,但自从收了寻仙,才发现师父并不好做。退一分太松,进一分又太严,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越是顾虑,越是钦佩师兄。”
林长辞难得听他谈起感想,道:“寻仙似乎不算顽皮。”
“到底还是个孩子,玩心大。”白西棠笑道:“后来我发现,若是为他好,便对他严些,哪怕叫他记恨,也总比往后无法约束的好。”
他似乎是说着无心之言,眸子却落在林长辞脸上。
见林长辞似乎听进去了几分,白西棠又道:“师侄性子烈,师兄不在时,他就谁的话也不听,我想着师兄回来便好。可师兄回来后,管起来竟仿佛也颇为棘手,这样下去,师侄怕是……”
他巧妙地没有说完,落下幽幽一叹。
温淮这十年的经历本就是二人之间甚少提及之事,林长辞心中微动,看来小弟子的脾气叫身边师兄师姐与长辈都难以管教,也许是该下道猛药了。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白西棠温声道:“我知师兄有心教他,但师侄的性子哪有那么好磨平,你素来对徒弟宽松……难道真能冷着他不成?”
他这厢说着,林长辞正若有所思,温淮等人便从楼上下来了。
“怀昭,师侄。”白西棠起身,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往后一看,道:“寻仙呢?”
“他帮小姑娘收拾行李,可殷勤着。”殷怀昭促狭道。
白西棠摇摇头:“他啊。”
李寻仙很快背着一个浅色带花的包袱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婉菁与鹤,浑然不觉在场之人皆已经察觉他的心思,还傻笑着打招呼:“师父,我见师妹收拾行李颇为费劲,便帮了一下。”
“友爱同门,不错。”
白西棠夸了他一声,余光见温淮走到林长辞面前,唇角微微勾起,主动叫住他:“师侄。”
温淮转头,见他笑容和熙道:“师兄方才还与我说起你的事,可真是疼你。”
温淮微微一愣,看向林长辞,看人面色淡淡,多半仍恼着昨晚他酒后失仪,知趣地没问说了自己什么:“师尊一向疼爱弟子。”
“是啊。”白西棠弯了弯嘴唇,意有所指道:“既然师兄如此疼你,想必你也不愿意伤害他,做一些让他失望的事,对么?”
温淮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他抬眸,看林长辞从他身边走过,他知道师尊一定听到了白西棠的话。虽然二人心中的理解不同,但林长辞没有止步,也没有出声反驳或是赞同。
林长辞默许了白西棠说这话。
昨夜温存的掌心与缱绻的烛光都消散在那道背影里,宛如一盆冷水兜头脚下,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弟子便该有弟子的样子。
温淮寂然片刻,道:“自然不会叫师尊失望。”
马车起行,从小城驶入飞焱宗,二人一路无话。
进宗门后,殷怀昭把几人请到了主殿。
主殿已有长老候着了,见到林长辞分外恭谨,他们几人在当年被林长辞补过魂,受过照拂,自然对他尊敬几分。
林长辞被请到上首坐下,其余人分列左右,连婉菁与李寻仙这样的小弟子都得到一个位子。
“经过我等多日研究,知晓若要进入九极秘境,须得佩有玉蝶。”
长老取出那天殷怀昭给林长辞看过的蝴蝶,道:“此蝶乃第一道凭证,一队人中有一人携带即可。”
林长辞察觉他话中未尽之意,对殷怀昭道:“飞焱宗打算将此物分享给他人?”
殷怀昭颔首:“既然许多人已经知晓,私藏并无意义,倒不如大方放出,引其他宗门以高价拍下。”
这样既不遭人记恨,又能从中获利一笔,实乃取胜之道。
林长辞稍微有些意外,他从前与飞焱宗接触得少,以为其中多是好战之辈,不爱弯弯绕绕之事,今日方知并非如此。
见他们二人说完了话,长老继续道:“九极通观出现的次数少,秘境就更少了,我们研究了仅有的记载,只知进去后易被分隔至不同之处,但因本就是筛选有缘人的秘境,就算无缘,静待秘境结束即可,无甚危险。”
“秘境里面是什么样的?”李寻仙好奇道:“和说书先生讲的一样吗?会不会有许多奇花异草吗?若我摘几枚放到纳戒中,等出来时,它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