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和温淮所处的地方多半是在主殿后方的禁地,魔尊穷奢极欲,坐拥如山珍宝,为此专程打造了一方金山玉林。此处设有无数凶险阵法,密道交错勾连,不能走错一步。天上地下都被结界隔绝,如果缺少魔尊手谕,世间能独自进来的人不过一手之数。
温淮按照他说的往前走,不多时在墙壁摸到几个弯曲格子,林长辞手中的夜明珠从格栅间透出幽幽光华,原来是一面花窗。
花窗和墙用了同种寒铁精魄,温淮暂时歇了用剑劈开的心思,伸手穿过花窗去够林长辞。
林长辞避了一下,道:“这不是看见了?真是小孩子不成,还要时时刻刻抓在手里。”
“为何不能抓?”温淮抿唇,理直气壮道:“还不许我怕么?”
他察觉了林长辞的回避,偏要抓住对面人的袖子,一点一点蹭到手上。窗格缝隙不大,但他倔强得要死,摸到林长辞的手后,就紧紧勾住他能够到的小指,说什么也不放。
他的掌心炽热,一下把林长辞冰冷的指尖捂得暖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冰?”温淮皱了皱眉,道:“待我寻找一下此处入口。”
林长辞打算把手抽回来,道:“入口不在这边,继续往前走。”
如果没记错,禁地的入口在地下,不在墙上,温淮就算走到地老天荒也没法进来。
不知道秘境之内的归海宫阵法还会不会生效,但就怕真的有人把这个宫殿全须全尾搬了进来,这种情况下,温淮去密道几乎是绝路一条。
但再往前走了几步,温淮也认出了此处是归海宫,顿时停住脚步,道:“密道应当在下方,不必再往前了”
禁地内十分寒冷,林长辞嘴唇发白,往手上哈了口气,道:“密道中的危险比地上更多,不妨就这般隔着墙说话。”
“可是我想到师尊面前。”温淮注意到他哈出白气,问:“很冷么?”
他皱着眉又去抓他的手:“这几月好不容易将经脉温养过来,若因秘境再坏了怎么办?早说了师尊不该来,我来便是。”
林长辞不想跟他车轱辘,任他抓过手,不想温淮竟把他的手往怀中贴了贴,按在胸口上。
指尖的触碰下,心脏的跳动通过胸膛皮肤传达过来,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林长辞却像忽然被烫了手,抽出手低喝道:“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然,心神微晃,喉头也莫名发紧。
“自然是传功。”
温淮似乎没察觉他瞬息的慌乱,又抓回去,不许他再抽手,灵力不要钱似的渡过来。
林长辞绷起脸道:“温淮,你当真要忤逆为师不成?”
温淮行动放肆,嘴上却柔弱得很:“师尊这是说哪里的话?弟子从来不敢。”
他听出林长辞生气的前兆,仍不紧不慢把灵气渡足了才松开桎梏。
林长辞收手拂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温淮摸了摸鼻子,隔着墙跟上去,陪他一起向前,但走了半天,始终没遇到下一扇花窗,只好用神识去探底下的密道。
他进来时就已探查过一次,但那时只在入口,里面不算明朗,此时深入,勉强可看清全貌。
禁地没有与外相通的门,他要进去找师尊,非得先进密道不可。
……
昏暗的烛光摇晃,人鱼蜡烛滑落一滴烛泪。
婉菁擦去身上的血,躲在矮壁后,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东西,身形止不住发抖。
从秘境外进来后,她便和娘亲失散了,她到处去找,不知不觉便走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地宫。
她没来过此处,却好像天然知道某些甬道的重要性。
婉菁感觉自己着了魔似的,顺着那些甬道往前,最后来到地宫的中心。地宫中心建造了一座池子,金雕玉砌,中间却浸泡着血水,十分骇人。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周围的甬道都被一模一样的石门封住,看不出是从哪扇门进来的——她迷路了。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血水里爬出了一个又一个死人,四处游荡,仿佛正在寻找她的踪迹。
若是单纯的死人,婉菁是不那么怕的。师父教过她,遇到活尸或是鬼魂,不用胆怯,要拔腰间的剑将其砍翻在地即可。
可那些似人非人的东西比她想象过最恐怖的东西还要吓人,如同被剥了皮的人,面目与身上纹路都模糊不清,还从血池里拖出修士未腐烂完的尸体撕咬。
血水与尸身腥臭的味道混杂散开,婉菁试着捂住口鼻,但丝毫没有作用。
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她真的能打过这样的怪物么?它们那么多,集结成群来追她怎么办?
地宫似迷宫般曲曲绕绕,还有各种机关,她害怕自己最后跑不掉,也像那个修士般被捉到血水里溺死。
婉菁脑子有些空白,在心底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咚”。
——是石门沉降的声音,有修士来了。
血尸们果不其然被那道声音吸引了,背对她纷纷向门口转身。
婉菁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打算从背后刺出时,甬道中有人探出脑袋,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叫喊:“哇啊啊!什么怪物!师父,这里有怪物!”
另一个声音温软如春水:“这么惊慌做什么?杀了便是了。”
婉菁松开手里的剑,跌坐在地上。
太好了!是白师叔和李师兄!
……
林长辞走了半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一会儿没听到温淮的脚步声了。
他停下步子,手指屈起敲了敲墙壁:“温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