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场之人除崔兰枝外,都是书院中与秦步瑶交好之人,见秦步瑶如此看中季清夏,自然对她十分友善,只是当有人端着酒杯走到季清夏面前结交时,却听到季清夏温声回答。
“抱歉,在下不擅饮酒,还望郑小姐不要见怪。”
在场众人虽都在三三两两的攀谈,但大多分神留意着季清夏这边,一句不擅饮酒出口后,整个热闹的宴厅都安静了一瞬,就连专心吃东西的冯芷微都朝季清夏看过来。
要知道……天下文人皆以饮酒为风雅之士,不止宴饮,就算是平日里也总要约上好友小酌,多少名篇都是酒后写就的,据说当年曾以才华闻名京都的前帝师也是好酒之人,常常酒未醒就去给当时还是太女的陛下讲课,后来被陛下当做笑谈讲出,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天下文人也因此纷纷效仿,无论才学高低,对酒之一道,却都能说出一二来。
长此以往,饮酒也成了彰显文人才气的标志。
还没见哪个文人在旁人面前自称不擅饮酒的。
季清夏自然也清楚这事。
崇文书院那位备受推崇的林老师,课上经常讲些文人趣事,大多都离不开酒。
只是她答应了陈笙再不会饮酒,就一定做到。
还是秦步瑶出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不就是不喝酒吗,在场诸位也有不少成了家的,何况清夏的夫郎就坐在屏风那边时刻听着呢!大家都体谅一下嘛……既然不饮酒,那咱们就以茶代酒!”
她这话有意无意的表明季清夏是因家事拖累才不饮酒,在场没一个傻子,自然都心领神会,一阵哄笑。
季清夏不喜欢这种拿家人当挡箭牌的做法,但秦步瑶本意是为了帮她,她也实在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再争辩下去。
于是端起茶水回敬那位郑小姐:“郑小姐,请。”
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化解,只是众人不免与季清夏有了层薄薄的隔阂。
季清夏倒是浑不在意。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秦步瑶而并非是她,能被季清夏当做朋友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她是否饮酒。
比如这会儿冯芷微就悄悄凑了过来。
“清夏姐,你真的不会喝酒呀?”
“嗯,不喝。”
季清夏笑着指了指冯芷微的酒杯:“你年纪还小,也要少喝些。酗酒伤身。”
冯芷微耳尖微红,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其实我也觉得酒一点都不好喝……又苦又辣的,但是娘总说,能饮酒才算得上长大成人……”
“那你觉得我是大人了吗?”
“清夏姐当然是了!”
“所以,饮不饮酒又有何干系。”
冯芷微眼睛亮亮的,似乎此刻才想明白了一般,跟季清夏小声嘀咕了半天,直到又有人来向季清夏敬酒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只是默默把手里的酒换成了茶水。
男客一侧。
陈笙被冯锦如安排在了他和冯锦月中间,最显眼的位子,从一坐下开始,身边就全是其他人打量的目光。
尤其是冯锦月,好奇的目光简直不加掩饰。
周围的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聊天,话题大多是世家公子们之间的那些趣事,偶尔谈到哪家妻主,哪家小姐,便是一阵嬉笑。
陈笙完全无法加入这些话题,只得垂头坐在那里,连吃东西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举止粗鄙,会给季清夏丢脸。
直到季清夏不喝酒的言论出口,整个宴厅安静下来,就连男客这边也将季清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各自小声嘀咕。
“不喝酒?读书人怎会不喝酒……那位季小姐怕不是刻意做出这些特立独行的举动好引人注目吧?”
“应该不是……我听人说,那位季小姐可是如今崇文书院的风云人物,怎会用这种事博得关注。”
“那就奇了……”
这边冯锦月看向陈笙,轻咳一声开口:“季小姐当真不擅饮酒吗?”
陈笙眸光轻颤。
妻主并非不擅饮酒,只是答应过他……不再沾酒。
他既不会撒谎,又不想讲出实情让季清夏落人口实,犹豫片刻,只僵硬的点了点头。
“还真是啊?季小姐果然特别!”
“锦月。”坐在陈笙另一侧的冯锦如略带嗔怪:“怎么这么莽撞,一个未出阁的郎君怎好打听外人家事。”
“我就是问一句嘛……再说了,姐夫跟季小姐交好,怎么就算是外人了。你说对吧?陈公子?”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秦步瑶的那句“清夏的夫郎在场,大家体谅一下。”,而后再看向陈笙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是你不让季小姐饮酒吗?”
“我……”陈笙惶然不知该如何对答。
冯锦月见他这样,更加肯定自己的答案:“原来如此。陈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自古文人雅客最好饮酒,饮酒实在是一件雅事,我知道你出身农户,不知道这些,可就算是不懂,也不该这么不通情理。要我说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是我的话……没准还会对酌助兴呢。”
还不待陈笙回答,便有一世家公子笑着搭话:“冯小公子家教好,自然温柔解意。不过听冯公子缕缕提起那位季小姐,这是……”
“你可别乱说啊,我不过是觉得季小姐如此才学,却被一介村夫限制着,连酒都不能喝,觉得可惜罢了。”
他说的直白,在场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晚宴前冯锦如没有刻意跟旁人介绍陈笙,可冯锦月这一句出口,在场众人都知道了他并非城中哪个世家公子。
相比于从未见过又出身农户的陈笙,他们自然更偏向于交好多年的冯锦月,连带着看向陈笙的目光也都带了嫌弃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