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徐福在一边比划了一个挥刀抹脖子的动作,眼皮一翻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再提那件事我跟你拼了!还想不想从徐家拿药?不是我吹嘘,关键时刻服上一粒,能降低拳脚加身、刀伤剑伤的疼痛感,而且保命有奇效。”
赵琨:“……”
怎么感觉徐福还有什么了不得的黑历史?
赵琨:“谢谢尉缭先生,谢谢徐先生。”
心意领了,然而军事以外的事要信尉缭的,年都能过错。所以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武力不足,装备来凑。在赵琨出生的时候,武林已经变成了传说,因为武功再高也怕枪子。虽说以大秦的生产力还不能制造出十分先进的枪械,但赵琨捣鼓的炼钢厂和各种小作坊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弄一批火铳、鸟铳(火绳枪、燧发枪)是没问题的。据说明朝戚继光带领的戚家军就装备有鸟铳1080支,射程能够达到两百步,精度也不错。功能接近于近代步枪,就是口径小一些,击发慢一点,威力有限。
当初打造红衣大炮的时候,赵琨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制作鸟铳的各种配件,现如今,只要将配件组装起来就是鸟铳的样品。算算时间,东西这两天就会送来的。
不过尉缭对徒弟也是真好。
赵琨目送尉缭和徐福挤在一起,拳来脚往地打出门去,唇角微扬。
尉缭操心得很,已经抬脚跨过门槛,还不忘回头叮嘱赵琨,“最近新郑那边有些异动,徒弟,小心你那些至今仍然以韩人自居的亲戚!”
新郑是韩国的旧都之一,但秦灭韩以后,韩王安连同韩国的宗室已经全部被自愿迁徙到咸阳,过着名为王侯,其实失去自由,只算是高级俘虏的日子。具体说就是饮食、器物、出行的排场等都还过得去,符合诸侯的规格。至少到目前为止,秦王政没有在公开场合给过韩王安这个阶下囚难堪,但他被软禁了,通常只能在一定区域内活动。
韩国故地都改成颍川郡了,还有什么需要当心的?赵琨听得云里雾里,他想问清楚一点,然而尉缭走得太快,一晃神的工夫,已经瞧不见人影。
亲戚……萱姬才被敲打过,应当没那个胆量。难道是张良?
也不怪张良拎不清,其实就算秦国官吏,也还没有习惯把韩赵地区的百姓当成自己人。东周列国之间的乱战延续了两百多年,秦韩赵魏楚燕齐七国的度量衡、钱币、法律、文字、车轨等各自发育,不同的制度几乎涉及到行政、商业、社会治理、手工业等各个重要的领域。在制度上无法兼容的差异,也是战国诸侯彼此攻扞不休的原因之一。
韩赵纳入秦国版图的时间太短了,人心还没有归附。很多人还在为复国奔走。张良正处于热血又中二的年纪,幻想一下辅佐韩王安恢复韩国的宗庙祭祀,立不世之功,不奇怪。
赵琨长叹一声,换了装清水的浴桶,加了两瓶自制的玫瑰露,用花香掩去药味。
沐浴过后,岁安送来一套用冰纨制作的新衣裳给赵琨。是齐国最近流行的款式,质地十分轻薄柔软,穿在身上清凉生风,仿佛自带空调。缺点也十分明显,近看特别透,哪怕叠上三重,仍然能清晰地窥见肤色。不过不出门、不会客,在屋里图个凉快也无所谓。
再从冰鉴之中取一些冰镇的鲜果,简直不要太惬意。虽说秦王政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君王,但长夏消暑的需求也和一般人别无二致,所以《周礼》上记载的,周王室为了保证夏天有冰块供应,特意成立的专门管理冰窖的部门——“冰政”,秦国也有样学样,照搬过来。大秦的工匠还发明了一种空心铜柱,里边可以放一些窖藏保存到夏天的冰块给室内降温。
尽管冰的数量十分有限,基本只供应王公贵族,在黑市上的价格堪比白银,但赵琨这里一向是不缺冰的——他自己就有几十个冰窖,不够还可以硝石制冰,所以用起冰块向来十分豪横,府中人人有份,连门房都能吃上冰镇酥酪。以至于御史们总是上疏弹劾,说镐池君的私生活过于奢靡。
赵琨一想到自个儿就要走马上任御史中丞,成为一部分御史嘴炮的顶头上司,就预感到未来的一段时间生活可能会比较刺激。
他正在思考是怀柔一点,和光同尘大家都好过,还是玩一出“新官上任三把火”,专治各种不服。忽然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张良那清浅柔和的嗓音响起,“表兄,得空吗?”
如果是其他人登门作客,又不在办公时间,赵琨这衣裳也不太妥当,八成直接打发了。不过来的是自家弟弟,没那么多讲究,他便摆摆手,示意岁安去开门。
“得空。”
随着门扉敞开,夕阳倾泻进来,大半间屋子都亮了一瞬。张良清澈的眼眸中映着一点温煦的浮光,端着仪态,恭顺地模样给人一种无辜且无害的错觉,欺骗性极强。入座以后,他暗戳戳地瞥了岁安一眼,借着挪动茶具的工夫,在岁安看不见的角度,中指和食指模拟小人走路的姿势顺着梨花木小几的纹理走了几步,从蜷曲的木头纹路内侧移动到了外侧。
赵琨忽然懂了他的意思,让岁安退下。
张良便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抛开礼仪,直接快步走到赵琨坐的那一边,长跪在地毯上,双手牵住赵琨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我得到消息,韩国遗老谋划在新郑反叛。我能将他们的名单列出来,恳请表兄防患于未然,尽快处理他们,避免祸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