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上甄均其中一边肩膀,语气平缓道:“别着急,这雨不会一直下的,我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躲一下,晚点天气好了再下山就行。”
方霁同样觉得自己最近挺倒霉的,但是在任何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面前,他都始终愿意保持最高度的自信。譬如现在,他相信他们肯定能顺利下山。
……
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歇脚时,两人从头到尾都湿透了,裤腿哒哒滴着水。
雨势也出现转小的趋势,悬着的心情一点点放松下来。
抬头相视的一瞬间,甄均捧腹笑出了声,道:“其实要真和方哥一块交代在这里好像也不赖,路上有个熟人作伴,不用去当孤魂野鬼。”
方霁也笑了,活了快三十年,他就没这么狼狈过,闻言骂道:“想找死别捎上我!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跑得比兔子还快,脚滑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差点没给我拽到山底去。”
甄均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下:“那不是意外嘛。”
路面经水一冲变得泥泞不堪,当时他附近连棵树都没有,面前只有方霁能抓,在那连一秒都不到的危急关头,强烈的求生欲自然操控着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方霁知道人都是利己的,在生死面前更是,他自己也不例外,所以没真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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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风雨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快要结束的时候天边也已经黑透。
山上信号不好,怎么也连不上网,两人没法通过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来判断接下来是否还会出现恶劣天气,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留在山上蹲守明早的日出是不可能的了,最安全的做法还是趁着现在天气好赶紧下山。
甄均包里本来装了把手电筒,但在路上太着急,磕碰到,灯泡部分几乎全部撞碎,已经没法再正常使用。
“拿手机开手电筒模式轮流照路吧。”方霁摸出手机道。
甄均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方霁将手机切换成省电模式,先开了灯,等手机提示电量只剩下20时才换了甄均的。
两人一边抓紧赶路一边闲聊缓解紧张的氛围。
“……我妈有个好朋友的儿子最近回国了,这几天非催着我跟对方见一面,又是要求穿正装又是要求态度积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去相亲。”
方霁沉默了片刻,问:“伯父伯母知道你性取向的事情吗?”
老一辈大都看重传宗接代,甄均又是家里的独子,光凭这一点,作为父母的怕都不会轻易答应他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
甄均自嘲地笑出一声:“不然方哥你以为上回我和我爸为什么吵架?还不就是被他撞见我和一个小男生亲嘴儿,他气得抄起路边树枝,差点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那伯母呢?怎么看这件事?”
“我妈那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但我估计这事她要真知道了,也得伤心好一阵子,毕竟她还念着抱孙子来着。所以我暂时没打算告诉她,准备过一段时间再看看。”
“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找女人了,那不纯纯祸害人家嘛,兴许等再过个十几年,他们从盼着抱孙子到希望我身边有个活物陪着就行,指不定松口答应了。”
甄均的人品方霁是丝毫不怀疑的,否则也不会同他保持往来这么久。只是在情感方面,方霁却不完全赞同。
他没主动去接触过任何与“同性恋”相关的人或者事,但当下信息传播那么发达,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那点事,他还是略有耳闻。
听说做上面那个出力更多,要求身强力壮,而做下面那个虽然爽,却更容易受伤。
方霁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甄均。对方今天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冲锋衣,书包侧面挂着一个带有墨镜的毛绒小黄鸡挂件,精心打理的头发全被雨水压塌了,仅有耳边几缕还顽强的翘着。
长相挺乖巧一小孩。
情感方面的私事方霁实在不便插手,但作为朋友,还是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你和人开房的时候,自己多注意安全。”
甄均以为方霁是在提醒注意卫生方面的事,道:“放心吧哥,我每次都有戴。”
戴?被□□的那个还需要戴那玩意吗?
不纯属浪费?
方霁面露不解,刚想开口,身体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拽了一下,整个身躯顿时失去平衡。
“说起来,我好像还一直没问过方哥你怎么看待同性恋这件事情的。”甄均借着话题适时发挥道:“如果是方哥你,你觉得能接受和男人在一起吗?”
“……”
话音落下良久,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甄均还以为方霁是生气了,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头看过去。可身后哪还有半点方霁的影子,连人带装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走的这条路和上山不是同一条,台阶没那么多,但道路相对狭窄,挨着山面,右手方就是乌漆麻黑的山崖。
“卧槽。”甄均双眼瞪大,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对。
他方哥人呢!?
再睁开眼,方霁是被疼醒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头部的强烈眩晕与全身骨骼深处的抗议。
方霁轻嘶一声,勉强坐起来,看着周围爆了一地的装备,内心五味陈杂。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成块,他记得自己跟甄均正聊天来着,结果有个石阶没看清,一脚踏空,刚好踩在青苔上,一溜烟就给他从路面滑下来了。
好在这个山沟不算太深,又有许多树干帮忙挡着,起到了缓冲降速的作用,否则他还真不确定自己经此一遭,还有没有命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