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的唐鸿雁心里熨帖无比,他点点头道:“腊梅说的有理,你今儿既然犯了这样的错处,纵然是我枕边人,也不能饶了你。宋嬷嬷,带人处理了,把她打发出去,这么一个有主张的奴婢,爷这屋子里可是容不得的。”
打发了出去?带人处理了?喜福顿时惊慌了起来,若真如此,她怕是孩子也保不住,自己也得被发卖了,要知道她的卖身契还在赵夫人那呢。
喜福一下子扑到唐鸿雁的脚底下,拽住他的裤脚,脸上妆容因为泪水变得一塌糊涂。
“二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怀的毕竟是您的孩子啊,是您的血脉,唐家的血脉。二爷不能如此狠心。二爷,奴婢是无辜的,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
满园子中,只有喜福凄凉的喊声。她是有过奢念的,自小受苦受穷,吃不饱穿不暖,家中父母只好把她给卖了,只为了那二十两银子给她弟弟买肉吃。她恨,为何被卖的那个是她?进了伯爵府,这富丽堂皇犹如仙境一般,吃的穿的都是在家里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她相貌平常,平日里小心翼翼,就是这份小心翼翼让赵夫人相中了她。得知能给府中的嫡长子鸿二爷做屋里人,她惊呆了,这掉到头上的好运气是谁也羡慕不来的。可却珍惜就越怕失去,拥有的越多也就越加的贪心。她总是惶恐,惊惧,她没有海棠那样的美貌,也不会腊梅那般妖冶的曲意迎合。她只有生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却没想到这一时的贪念会落得这个下场。
婉容冷眼看着,却见素日里温和良善的海棠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她不是与喜福关系不错吗?怎么今日却半句情也是不求的?婉容心中暗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喜福平日里得罪人太多,如今落了难,连一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心中叹了一口气,婉容上前了一步道:“二哥且慢。”
唐鸿雁看见婉容,顿时眼睛一亮,看见她身后的绿珠,直把眼睛都长在了绿珠的身上。婉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就是绿珠长的最是俏丽风流,在这府里丫鬟中也是名列前茅。加之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唐鸿雁如何能不垂涎?
“原来是三妹妹,方才这贱妇可是对你不敬了?三妹妹莫怕,二哥这就收拾了她。”说着,眼睛时不时的往绿珠的身上瞟。绿珠低着头,皱着眉头,心中暗恼,然而这唐鸿雁是主子,她不过是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婉容心中不喜唐鸿雁如此做派,说道:“二哥哥,这奴婢虽然犯了错,可是二哥哥就这么处置了恐怕不大好的。”
“哦?三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二爷处置错了?”
婉容一瞧,却是腊梅。正想自己平日里也没有惹到这个腊梅,如何她说话这么夹枪带棍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心中明白了,回头对绿珠道:“绿珠,我觉得有些冷,你回房给我把那个手炉拿来。”
“是,姑娘。”绿珠如蒙大赦,一溜烟的就走了。
唐鸿雁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他房里的人,哪个都没有绿珠长的好看,偏偏这绿珠还弄不到手,心里痒痒的紧。
婉容笑道:“二哥哥且听小妹一言。小妹说处置她不妥当,也是为二哥着想。”
“哦?这如何说?”
“喜福再有不是,也是太太给了二哥的,她如今的卖身契还在太太那里。二哥若真要处置了她,也得跟太太说一声才是。二哥一向孝顺,定然不会让太太心里不舒服不是?再者,喜福虽然私自有了身子,可怀的也是咱们唐家的骨血,这是去是留,还得禀明了老爷太太老太太,再做决定的好。二哥觉得小妹说的可对?”
唐鸿雁想了想,点头道:“三妹妹说的不错,既然如此,宋嬷嬷,押着她去见太太和老太太罢。”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唐鸿雁忽的扭头道:“三妹妹这几日也来我这南院逛逛,我们兄妹许久未见,正是应该亲近亲近才是。”
婉容笑着应了,心中却越发的不耐烦。什么兄妹亲近?都是假的,这个色胚不过是看上了她的丫鬟绿珠罢了。若真让他得了绿珠,不仅绿珠这辈子是完了,就连她自己的名声也会毁掉。等看不到人影,婉容冷冷一笑,转身离开,这赏梅的心情完全消失殆尽。
过了几日,墨珠打听到,喜福的孩子还是没被保下来,一碗落子汤便葬送了那个小生命。而喜福这个人虽然没被发卖了,这人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又过了几日,婉容却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小厮卷着一个破草席出去,草席中伸出一只青白的手腕,手腕一块红色胎记。婉容悚然,她记得那日在园子中就隐约看见喜福的手腕上有这么一块红。
当夜,婉容就病了。
☆、兄长解心结
婉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的温度很高,她却觉得很冷,很冷。闭上眼睛,总能看见那双青白的手晃来晃去,还有喜福那双不甘心的眼神。
努力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她害怕一睡着,就又会梦见那个可怖的景象。这宅子,这时代,是个吃人的时代。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的被折磨致死,而她呢?不过也只是蝼蚁罢了。
“姑娘,把药喝了,快些睡会儿吧。这几日你都没睡一会儿的。”绿珠心疼的扶起婉容,端着一碗黑色浓汁的汤药。
婉容勉强笑了笑,端起碗,也不说苦,就灌进了肚子里。微微皱眉,药,真的很苦。随即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进药碗中,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空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