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恶意,但是,但是……”
肖天明也劝解道,“是啊。其实谁有恶意?阴差阳错,也许这都是年轻的代价。”
刘奔由衷的感激,“谢谢你们。虽然我不知道这声对不起,该不该对郝延华也说一声。”
肖天明和李白互相看了眼,都没有说话。
刘奔说,“看见李白,我有勇气和你们说。但看着郝延华,我真没勇气说。也可能是我看着你们,知道你们会原谅我。而郝延华……”
李白说,“算了算了,别说了。”
打车的打车,有人接的有人接,地铁的地铁。再热闹的欢场,散场的时候,也难免露出急着离开之相。不过一会儿,人就走了大半。刘奔说,“再聚啊。虽然当年我们拳脚相见过,但在我心里,你们总是不同。”
李白说,“行了,我一战成名,都是拜你老兄所赐。那当然是不同的。”
刘奔笑,带着点醉意说,“李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喜欢一辈子。一辈子不后悔。”
李白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赶快上车吧。代驾到了没有啊?”
“真的,肖天明,你要好好对她,别因为那些事……”
“天明,我们可以走了吗?”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刘奔的话。刘奔瞬间就不说话了。年轻时的李白,这个时候会转过身,用一百种方法让对方难看。而如今的李白,却打算隔岸观火,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连头都不回。
肖天明说,“你有什么事?”
“我们要回家呀。”
肖天明冷冷地说,“我不回去了。”
“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我怎么打车?早上出门时就和你说过,我的假肢坏了,不大听使唤,送去修了,最近只能坐轮椅。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打车?上下车不方便的呀。”
李白背对着他们,眼睛看向天,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肖天明也沉默。
“天明。”郝延华的声调里充满了哀求。
“我没车。打车都一样。我可以给你叫残疾人专用,到了大门口,你让你姐来接你好了。”
郝延华转向李白,“李白,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程?”
付颖嗤了一声,听见李白说,“行啊。”
“小白!”
李白握了握付颖的手,“人生又有几回呢,是不是?我送。延华,我,送。”她从包里拿着钥匙,拉开车门,坐进去,门没关,坐着喊,“你俩还不上来?”
肖天明看了眼郝延华,后者正端正的坐在轮椅上。他把她推到车旁,拉开门,把她抱进去,然后把轮椅收好,放进后备箱,自己去坐了副驾。
刘奔小声问,“郝延华的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今天大家都没敢问。”
付颖愤愤,“即便我就是个妇产科医生,我也可以以我的职业资格担保:她是一条腿残疾不假,是有假肢不假,但她的膝关节还在,用假肢走路没问题。更何况,她是右撇子,右腿本来就是她的支撑腿,她坏的是左腿,这都装给谁看?”停了停她说,“我是一个医生,按说同情病人是我的职责,但郝延华可真招人恨,她都是何必呢?肖天明也不是不懂。”
刘奔说,“我真的后悔。当年何必非不依不饶?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真的没有恶意,哪个男孩子没有追求过女孩子呢?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子。”
付颖说,“你没想到,那小白想没想到?要说的话,郝延华是自己跑出去的,没有她,小白何至于呢?到现在她奶奶的去世她还过不去。”
“她奶奶去世?这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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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颖摆着手,“算了,你也不要知道了。小白才命苦,可以说,奶奶和她相依为命。肖天明的爸爸在他去世时没有告诉他,他就恨死了他爸爸。小白去恨谁?要我说,小白才应该去恨郝延华。这倒好,真是越有良心越不合算。”
刘奔说,“我有时觉得,是不是我们把她逼的太狠了、让她没办法?有时觉得,这十年多了,她好像还是那个刚来的一样,从来都不像我同学。”
“谁逼她?她自己耍了多少心机她自己知道。她喜欢肖天明,可得正大光明的追啊。小白这到现在还没结婚,不怨她怨谁?”
付颖在发着这牢骚的时候,李白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安静,入夜的a市,路面畅通,车轮辗压着路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行到大院前,李白要下车办登记,郝延华叫她,“李白,你别去了。天明,你推我走进去吧,办出入手续还怪麻烦的。”
“没事,天这么冷,别冻着你。”李白假惺惺的说。
“不要紧,我能走的时候,也是打车到这里,然后一个人往里走。反正也不是太远。刚好刚才吃的有点腻,吹吹风。”
李白绝没有再表现下去的意思。肖天明下车把轮椅撑好,沉默的打开车门,把她抱下来。李白下去扶着轮椅,肖天明把郝延华放在上面,转头对李白说,“小白,这里太冷,你在车里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白站在车边,看着肖天明推着郝延华的身影。路灯夹在高大的法桐树中间,光影被分割成很多块,他们一会儿走在树影中,一会儿又出现在光明下。肖天明低头和郝延华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停了下来,肖天明绕到前面去,弯腰整理了下。在绕回来时,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李白仍站在原地,挥了两下手,示意她回到车里。李白也抬手和他呼应。这些郝延华都没有看见,她坐着不动,背对着他们,仿佛是一尊石头,沉甸甸的压在路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