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空了几分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宛若坠入冰窟。
然后李昭偏过头,没有看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
“我要怎么跟你说?跟你说我瞒了你多少事,跟你说我家里有多烂,然后满头是血,像个疯子一样去找你帮忙?”顾家和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李昭紧紧握着拳,小路上的风更大了。
顾家和不介意把事情说得更透一些,反正他已经没有任何自尊可言:“李昭,你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我跟你回过一次平城。”
2009年,在李昭的百般要求下,他跟着李昭回过一次家,以同学的名义。
那次李昭的父母都在。他们四个人坐在了一张餐桌旁。
顾家和至今记得他们那日的谈话。
更准确的说,是李昭的父母跟李昭在说,顾家和在旁边听着。
话题一开始还围绕着他在政法学院的课程。后面不知不觉拐到了其他方向。
“昭昭,你表姐家的宝宝都两岁了,哪天我们开车去看看。”
“你填志愿我们没管,以后还是回来好,那边天太干燥了。你回平城来结婚,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孩儿,生个漂亮宝宝。”
餐桌上一下沉默了下来,李昭在桌子下面握住了顾家和的手。
李昭的父亲转头问一直没出声的顾家和:“小顾你呢?以后有打算吗?”
顾家和忘记自己那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他有什么打算?他从来不敢思考“打算”。
那一刻,他只觉得,这么干净敞亮、装修漂亮的家里,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果这是一帧电影画面,他不该出现在镜头里。
若是有天将他和李昭的家庭放到天平的两端,他一定不是那个更重的砝码。
他自欺欺人,过了看似快乐的三年半,和李昭尽情拥吻、交缠。
而顾建民的出现,再次将他重重敲醒。
小街的深处,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那个酒瓶在他脑后砸碎,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那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提醒他:李昭不该参与你乱糟糟的人生。请尽快认清现实,即刻归位。
人的行为模式是可以被规训的。顾家和多年来领悟到,失望才是他人生的主旋律。
李昭不过是上天给他的诱饵,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有资格获得世俗的幸福。
在上天回收这一切之前,他自己决定先拱手让人,起码看起来还有些尊严。
后来,顾家和在救护车上收到了李昭的短信,一条接一条,问他为什么还没到学校门口。
那是一个跟今天一样,风很大的日子。
22岁的顾家和坐在急诊清创室里,眼前逐渐模糊,他用仅剩的理智判断当时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