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这儿?”李昭见他起了身,指了指站牌上的小区名。
春和西苑,这一站是本地人聚集的商品房小区。
顾家和脑子一片混沌,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他才发现那时自己的潜意识,似乎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
巧的是,在顾家和起身的那一刻,车窗外的雨停了。像是被人为按下了暂停键。
“谢谢你的毛巾。”顾家和走到车门口,才想起手里还拿着李昭的毛巾,连忙折返给他递过去。只是刚拿出手,就发觉毛巾已经湿透,“要不我洗干净明天带给你吧。”
“行。”李昭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顾家和走在阴郁的天气里,夏末的凉风竟也有些寒意,从他校服下摆钻进身体。他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顾家和走了十五分钟才到了家。
这里是平城的城中村,人员杂乱,低矮的平房层次不齐,像是一块块破旧的陶片插在城市的土壤中。
顾家和浑身湿透,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顾家和你他妈这个点才回来?”
钱丽芸的声音,他的母亲。
顾家和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别人。
顾家和的家就在这一排平房中的一家,说是“房子”都有些不准确,感觉更像是四面砖墙摞起来的一个闭塞空间。
这鸟笼一般的房子,墙壁薄得好像随时会碎掉,窗户也是爬满裂纹的单层绿色玻璃。
“滚过来自己把这个洗了!”钱丽芸从水池里拿起一条内裤,猛地甩了甩。
今天她又抹着鲜红的劣质口红,头顶长出的黑发和下半截掉了一半的棕色,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不协调。
顾家和对这些话语已经见怪不怪。
顾家和初中第一次梦遗,就被她喊得几乎整个城中村的人都知道了。
鸟笼外面的走廊里有一排洗漱池,整个弄堂里的人家都在这里洗衣服。
“你放那吧,早上出门太急,待会儿我自己洗。”顾家和的走到她身后,轻声说了句。
钱丽芸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今天这么大雨也不带伞啊?你的脑子呢?”
“忘了。”顾家和不跟她争吵,只是回到自己窄小的房间里,放下书包,脱掉湿透的校服。
他的家勉强算得上一个两室一厅。只是那个厅,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只有一张伤痕累累的老式八仙桌。上面摞满了钱丽芸做小生意失败的囤货。以及一大堆她的药。
钱丽芸心脏有点老毛病,她天天说是被顾建民气出来的。
顾家和看过她那些药盒子,确实都是心血管用药。只是她几乎没有按时吃过。
顾家和的房间,前后不过五六个平方,放下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之后,就只剩下一个过道,硬是被他塞下一张窄窄的书桌和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