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猜到刚才那个电话不是沈殷打来的,他本以为这部手机是他可以联系到沈殷唯一的方式,却以这样的方式被人摆了一道。
他想不明白,更不知道此时该怎么为自己解释。
叶谦往旁边让了一步,出于礼貌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宋寻默默坐上车,车窗外的雷雨倾盆而下。
晏江市刑侦支队。
审讯室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尖锐的摩擦声仿佛一根无形的针透过皮肤刺破脆弱的神经。叶谦端着一杯白开水走进来,他往宋寻面前的桌板上一放,径自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旁边负责记录的夏冉冉怔怔地翻开本子,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想什么呢,开始吧。”叶谦侧脸皱了皱眉头,夏冉冉这才一惊一乍地“哦”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往旁边单面玻璃的方向望去。
在他们看不到的另外一边,无数只眼睛正盯着这里大气不敢出。
要知道此时坐在审讯室里的宋寻早已经是白景聿在整个晏江支队里众所周知的绯闻男友,夏冉冉再三犹豫,终于忍不住道:“要不要等白副来了再……”
“白副不来你就不干活了?!”叶谦非常不寻常地吼了一声,吓得夏冉冉当场噤声,迅速低头在本子上写好日期,等着记录接下来的内容。
叶谦收回目光,很不自然地低头清了清嗓子:“姓名。”
“宋寻。”
“年龄。”
“……32岁。”
“住在哪,做什么的。”
宋寻深吸一口气,“湖心路小区34栋……”
审讯室里自带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宋寻穿着略显单薄的卫衣,两只手放在桌板上,在背后墙上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下显得格外柔弱。
除此之外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即使宋寻确认自己什么都没做,在面对着审讯警的时候他心里依旧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杯水里,水面升起的袅袅白烟缥缈不定,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叶谦忍不住用笔帽点了点桌子,“咳咳,宋医生,我们这是走必要的流程,麻烦你配合一下。”
宋寻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对不起,叶警官……我住在湖心路小区34栋302室,在晏江人民医院工作,是一名医生。”
夏冉冉笔尖下的刷刷声快速连续地记录着。叶谦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表道:“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荣美大厦,以及这部手机……到底是谁的。”
也不知道是谁趁乱给白景聿通风报信,在审讯室开始过后的没几分钟,当一众趴在玻璃前的吃瓜群众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发现白景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铁青地站在他们背后。
孟凡当时吓得脚底一滑差点整个人趴在玻璃上,可怜审讯室里的三个人只听到玻璃外面传来莫名其妙的“咚”的一声,叶谦还以为是某种暗号,再想听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而肇事者孟凡站在白景聿面前,两手尴尬地都不知道该摆在哪好,只能尬笑了一声道:“要不……您……您坐?”审讯室
孟凡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从审讯室的玻璃窗处移到了身后。只见白景聿冷着脸站在门口,脸臭得仿佛刚从食堂盒饭里吃到了苍蝇。
脆弱的金属椅子在孟凡手上被拉出了一道让人尴尬的“吱嘎”声,孟凡大概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狠了一下后脊梁骨,只能强行闭了嘴。
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白景聿非常冷静地拉过椅子坐在玻璃窗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同步监听耳机贴在了自己耳朵旁。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部手机是我一个朋友的,他这阵子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离家出走失踪了好几天。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只能不停地打他的电话。”宋寻的语速很慢,中途并没有卡顿,听起来并没有现场临时编造的痕迹,“具体的证据你们可以在我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
叶谦朝玻璃窗的方向做了个协同调查的手势,身为技术组的孟凡只好看了一眼白景聿,见白景聿一脸并不想跟他说话的表情,孟凡只能夹着尾巴从白景聿跟前走过去,打开那台作为关键证物的手机,翻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呼出未接通的记录,便朝白景聿点点头。
白景聿通过同步监听耳机道:“孟凡查过了,确实有记录。”
耳机另一头的叶谦在听到声音后明显一愣,朝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继续不动声色地朝宋寻问:“所以你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荣美商场?”
“因为我担心对方的安全,所以在网上找了一个可以窃取对方位置的小程序,付款记录您可以从我的购物记录中翻到……手机最后显示的位置在那里。”
叶谦:“你说的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寻深吸一口气,他并不知道玻璃对面是谁在坐着看自己,他只不过下意识朝那边望了一眼,隔空对上视线的时候白景聿皱紧了眉头。
头顶的灯光在白景聿原本就阴郁的眉宇间留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睛隐藏在浑浊的阴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
宋寻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道:“他叫沈粤。”
玻璃外的白景聿默默放下了耳机。
里面的审讯还在继续,不过没有人能听到他们又说了什么,白景聿坐在椅子上岔开着两条腿,捏着监听耳机一动不动地盯着宋寻的方向。
孟凡似乎有一种错觉,如果白景聿的目光有杀伤力的话,面前的玻璃已经自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