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那金色宝座上面端坐着的男人,看着似乎又威严又慈祥。莫名其妙的,叶鸢觉出了几分心酸来。大殷的皇上叶明瀚,时至今日也正值壮年。登基之初便多有波澜,而至今殷朝仍存风雨飘摇之势,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就连女儿都要在出生之时偷偷的送出去,这皇帝做的,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皇宫很大,很漂亮,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红墙绿瓦,华丽而又精致。叶鸢想象不出自己在这里长大该是什么样的光景。她心中的家,就是那片开满桂花的山,是留存着自己习武学医的那段时光的地方。
总之自己的家不是这里。还好不是这里。
叶鸢和皇上相见,两个人都很冷静。叶鸢正常的行着君臣之礼,与皇上汇报着榆城的情况,皇上也认真的听着,好似两个人都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人,冷静得让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王福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气。
这不是相认的好时机。叶鸢清楚,皇上也清楚。这次会面叶鸢甚至没有自己以为的,像是想象中的那样紧张和不安,反而在见到皇上的瞬间冷静了下来,平静的像是自己仅仅是一个将军,是皇上的臣子。
叶鸢出了皇上寝宫的殿门,迎面便看到一个衣着华服的女人向着自己走来。身后的小太监向自己提醒:“叶将军,这位是皇贵妃娘娘。”
叶鸢愣了一下,连忙俯身行礼道:“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快速的迈步过来把叶鸢扶了起来,有些哽咽却仍镇定的说:“叶将军快请起。”
叶鸢谢过之后,只见皇贵妃缀着护甲的手仍紧握着叶鸢的手腕,叶鸢有些不知所措。皇贵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面上带着担心对叶鸢道:“叶将军莫要见怪,本宫从未见过如叶将军一般飒爽的姑娘,今日一见欢喜得紧,有些失态了。”皇贵妃又瞧了瞧自己刚刚握着的叶鸢的手腕,“都把将军的手腕捏红了,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皇贵妃这话说的客气,夸了叶鸢又道了歉,同时还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叶鸢反应过来,皇贵妃不知道自己早已知道,自己便是皇贵妃与皇上的亲生女儿。叶鸢有意想说些什么以宽皇贵妃的心,但是顾忌着自己是外臣,在宫内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叶鸢出生的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而是先皇的四皇子,后来的四王爷。那时还是皇子的叶明瀚腹背受敌,站在自己这一边朝中官员并不多,朝中尚未立太子。而当时正炙手可热的二皇子殿下又步步紧逼,生怕叶明瀚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时皇贵妃陈清韵还只是四皇子侧妃,先于正妃怀上了孩子也在陈清韵的意料之外。四皇子的处境不好,即使在陈清韵怀孕之初已经努力隐瞒怀上孩子这个事实,可是在陈清韵显怀后,各方势力还是不出意外的盯上了陈清韵的孩子。
在某一个阴天甚至瞧不见月的深夜,叶瀚英陪在陈清韵的房中,两个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陈清韵先说出了两个人都在考虑的事情:“不如等孩子出生,就把孩子送走吧。”话刚出口时陈清韵还很平静,说着说着便慢慢红了眼眶。
叶瀚英沉默不语。即使这也是自己在考虑的事情,可心中总是有些不甘。自己是皇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抚育吗?更何况,若是真的诞下殷朝的第一个皇孙,那对自己的夺嫡形式,岂不是更加有力。只是要不要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做筹码,自己又是不是真的守得住这样一个孩子。
陈清韵生怕叶瀚英不同意,更怕惹得叶瀚英不快,但是为了孩子也顾不得许多。“殿下也不必担心皇上责怪您对孩子照顾不周。白明烁在边疆驻守,多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太多孩子从小失去了父母。白家曾经收养过许多这样的孩子,不如我们也……”
叶瀚英看了看陈清韵焦急的神情,终究是心软了。自己争抢这个太子的位置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陈清韵和自己的其他两位皇子妃不同,其他的是母妃和父皇指婚给他,而陈清韵是自己年少便心悦之人。叶瀚英有些迟疑:“可我们的孩子终究是皇嗣,这样做岂不是于皇家血脉有亏?”
“便养一位皇女有什么打紧。”陈清韵赶忙说,“收养一位女孩,这样即使以后事成,也不必担心混淆皇家血脉。等到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把我们的孩子接回来,收养的女孩也好好供养着。”
叶瀚英点点头,“倒也周全。既然是个女孩,我们好好养着,只当是自己亲生的一样,到了年纪配个好人家也就是了。”
于是,叶鸢便成了山里的小姑娘,叶槿在皇宫里过着公主的生活。
城主府
叶鸢告别了皇贵妃,向着宫门外走去。殊不知偏殿方向的凉亭处,有几双眼睛注视着这个方向。
贵妃在凉亭里面一手摸着果盘,一边冷笑:“陈清韵又在搞什么?皇上召见朝臣,她能有什么急事非要在殿门旁边候着。”贵妃身边候着的宫女上手给陈清韵剥了颗柑橘,附和道:“总是皇贵妃幺蛾子多。”
贵妃远远的看着叶鸢和皇贵妃交谈,“啧”了一声,“你说,陈清韵不会是看人家将军年轻,动了心思吧。”
宫女没听懂,“奴不明白。”
贵妃瞟了宫女一眼,乐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叶将军是女人,年轻女人在宫里有什么用?难道宫里还要打仗吗?宫里只有皇上一个男人,这陈清韵拉拢年轻女人还能是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