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该早点走了。”苏春烟低着头撇了撇嘴。
付而秋看她一眼,又去看台上充当主持人的歌手。
主持人这时候已经在催她:“下面有请这位美丽的小姐为我们带来表演!”
付而秋不为所动,四周这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她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和朋友第一次进这家酒吧,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春烟先是短暂地被她话语里的那句朋友给刺了刺,又很快抑制住:她之前还跟你说连朋友都做不成呢,如今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几分薄面说是朋友已经不错了。
苏春烟想抓住付而秋的手,半途又硬生生止住,手指搭在吧台上,对着付而秋低声道:“多半是酒吧的什么游戏,不管他们,我们走。”
好不容易在江城遇到,苏春烟不想付而秋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而心情糟糕,在她的印象里,付而秋做得最多的事是学习和兼职,至于那些所谓能表演的东西,她一概漠不关心,如今骤然被抽到上台表演,苏春烟猜想她肯定很不耐烦。
主持人笑嘻嘻地回答道:“气球随机抽选人选参加小游戏,停留三秒以上的人下需要上台表演一个节目。”
付而秋的视线在苏春烟手指上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那主持人:“是吗?可是这个气球刚刚在我朋友手上停留了三秒,又被我拿起来起来不止三秒,这个要怎么算呢?”
那主持人没有马上回她,而是和身旁看起来像是吧主的人低声商量一会儿,抬起头时脸上带着笑意:“那就欢迎两位女士都上台前来表演!”
苏春烟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去,料想付而秋肯定不会答应这种要求,然而在她朝着付而秋使脸色时,付而秋只是低头略略思索,接着便脱下外套直接朝着表演舞台走了上去。
主持人还没开口询问她要表演什么节目,她便主动地要了主持人手中的电吉他,拨弄两声试音之后,直接弹奏了起来。
付而秋弹奏的歌曲苏春烟完全没听过,是一首节奏高昂欢快的英文曲,基调明亮的前奏结束之后,付而秋往后撩了一把头发,开始唱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色衬衫,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抬手动作间,缎面的衬衣贴合在身体上,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好身材。
她音调时而欢快时而低缓,手指在吉他上飞快的拨动,唱歌期间还有余力朝下望了一眼,正与苏春烟相接。
苏春烟没见过这样的付而秋,她熟悉的付而秋总是沉着的、忙碌的、没有自己爱好的,然而今晚的付而秋站在上百人的视线之中,被舞台的灯光照耀得闪闪发光,苏春烟从不知道她吉他居然弹得那么熟练,唱歌居然唱得那么好听。
舞台下的人们疯狂起来,跟着嘶吼、吟唱、摇摆身体。这本就是酒吧里最热闹的互动游戏,更何况付而秋还那么漂亮,表演得那么好,她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苏春烟忽然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她知道现在付而秋的这一切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塑造而成的,在她们分别的六段岁月里,付而秋学到了新的知识、尝试了新的爱好,而现在这些苏春烟未曾经阅读过的美好如光剑劈开她的内心,叫她既为之震颤,又为之黯然。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二人之间的裂缝有多远。
快节奏的一曲结束,付而秋将吉他抛给身旁的主持人,直接翻身从表演舞台上跳了下来。苏春烟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干完,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苏春烟要表演的也是一首歌曲,但这首歌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某次前往罗布泊途中一位新疆老人教给她的维语歌曲。这首歌低沉、古朴,和这酒吧和这热闹的城市都不相配,但是奇异地,听到这首歌的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苏春烟静静地唱,她的发音并不标准,这首歌的调子也跑到不知哪里去,但是唱着这首歌的时候,她内心想着罗布泊那发白的天空,想着干涸土地上随处可见的黄沙,想着寻陨途中历经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歌声将她的思维带了出来,这庞大、寂寥、萧索的情绪让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
等她从表演舞台上下来的时候,现场静默了一瞬,接着响起一片啪啪啪的掌声。
苏春烟走回吧台前,付而秋望着她,也正在伸手鼓掌。
苏春烟对着她笑了笑,方才付而秋的那首歌,见证的是她那六年里的海阔天空,她这首歌又何尝不是?
在付而秋未曾出席的那六年时光里,她也早已经历了许多风景。
接下来的时刻,两个人又各点了几杯酒,沉默着没有交流。
表演舞台上开始新一轮的游戏,这次游戏的惩罚可比上台表演严重得多,要求被气球选中的顾客与距离最近的人kiss,苏春烟看着被选中的那个小姑娘红着脸和身边随行的男人亲吻,不由得有些舒出口气:还好她们不是这把被气球选中。
酒吧里的气氛进入了新一轮的狂欢,不止是被气球选中的那一对暧昧的年轻人在亲吻,灯光照亮的地方、照不亮的角落,暧昧和迷离不断丛生。
苏春烟的身边多了很多人,几乎都是看了刚才的表演后被惊艳到的男女,他们端着酒杯,想和苏春烟喝一杯,更想和她进一步“交流”。
苏春烟烦不胜烦,看着同样围在付而秋身边的人群更是气闷,借口上厕所溜向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冲了把脸,这感觉到发热的头脑有所清醒,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留着齐耳短发,同以前变化很大,唯独那双眼睛还是透亮的,如同以前一样装不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