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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柳金(第1页)

历史研究部和侦缉探查部在明面上虽然是平级部门,但前者的等级却要比后者低半个层次,主要是因为侦缉探查部拥有独立的执法权,而历史研究部就只是一个职能支持部门而已。

就因为这半个层次的差距,我不得不依照那位前探员的意思,前往特定的地点与她会面。而且我还被告知,我们谈话的时间严格受限,内容也需要高度保密。

不知道那位前探员到底是什么级别,就算是我们历史研究部的部长,在退休后也很难有这样的派头。

对方要求我第二天上午8点见面,地点是西柯市飞机场里的一个咖啡厅,我只能搭乘一大清早的动车赶过去。私下里,我疑心他们是故意不给我太多的时间做准备。

恰巧在我动身前往火车站前,陈博士给我发了封邮件,光是标题就有3个我完全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我草草看了眼前头两段的内容,陈博士似乎是想告诉我针对那只从白娥的救生荚舱里找到的飞蛾,他有了喜人的发现。

我把这封邮件标为待办事项,准备等访问完前探员再仔细地看看。

为了养好精神,我在出发前才勉强打了个盹,这一次我没有失眠,反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昏迷了好几个小时。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既感觉自己根本没睡着过,又感觉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年。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顶着黏在一起的眼皮起床洗漱,在盥洗台

前面借助冷水的威力清醒过来,收拾好东西后,我在路边打包了一份小吃,准备到动车上去填填肚子。

我坐的动车是要离开天幕去城外的,因为担心乘客看到糟糕的天气会引发恐慌,所以这列车上并不像普通的动车一样每个座位边上都有窗口,而是只在车厢之间相交的地方吝啬地开了一对窗户。这些窗户主要是为了在遇到特殊情况时方便乘务员观察外面的情况,平时也是拉上的。

车出发后的一个小时,广播播报我们已经离开了荆庭市,路上可能会有些许颠簸,请乘客坐稳系好安全带。

我感受到车厢连同自己正在平缓地向上攀升,想起来我所乘坐的这列动车被架设在山顶,轨道离地面高出两米,这主要是为了被水淹没,也是为了预防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等到列车的角度重新回到水平面上后,我找了个没人经过的空挡,跑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一边装作跟人打电话,一边拉开窗户的挡板,透过封闭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外面天空阴沉,狂风猎猎,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间杂着沉闷的雷鸣声。

水面上浮着几丛绿植,我本以为是水草,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树梢。再仔细一看,窗外的也不是浑浊的湖水,而是一片将树木都淹没了的洪流,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之后列车又行驶了一百多公里,直到靠近西柯市

宏伟的天幕时窗外的景致才变得不一样了。地势再度升高,青草爬上了地面,一面高耸的围墙矗立在前方,连同上空肉眼不可分辨的反极端天气系统一起将城市和居民守护在内。

又过了十几分钟,我才到了西柯市的火车站内。跟我一同下车的人脸色如常,神态轻松地跟同行的人说笑,我揉了揉脸,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

侦缉探查部的那位神秘探员要求在火车站一楼的咖啡厅见面,我如约而至时,她已经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等着了。

我稳步朝她走过去,小心地打量这个人。她穿着衬衫和长裤,年龄在35到40岁之间,完全没到退休年龄。她已经注意到了我,但除了微笑之外没有什么表示。

对方凝视着我一步一步向她走进,反而让我感到如芒在背。如果说多娜是只性格骄傲的家猫的话,那么这位就是眼神锐利的豹子,因为自信能够占到上风而显得游刃有余。

走近了之后,我发现对方长裤下包裹着的是线条流畅而冰冷的机械骨骼,这些骨骼的内部是中空的。

我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眼神,坐到这位前探员的对面,跟她隔着一个小圆桌和一杯咖啡四目相对。

“朱诺调查员。”对方的目光在我脸上巡回了一圈之后喊出我的名字。

“柳金女士,”我不甘示弱地说,“还是应该称呼您为柳双银女士?”

我所说的柳双银,正是柳金的另

外一个身份,也是多娜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个档案。

资料显示,柳双银出生于2160年,在2179年遭遇大地震,当时她才21岁,只比白好大了两岁。在灾难中,柳双银失去了双腿,肾脏坏死,皮肤大面积烧伤,她在美伦工业旗下的医院里移植了一颗肾脏和部分皮肤,她所移植的肾脏和皮肤来自一位匿名捐献者,这个“捐献者”很可能就是白好。之后,柳双银正常地成长、升学,毕业后她加入了美伦工业,留在荆庭工作。最后,在2186年9月,美伦化工厂发生了一起爆炸,柳双银恰好在场,不幸罹难。

问题是,柳双银的医疗记录和死亡证明都是伪造的,而且现在看来,她加入美伦工业恐怕也是为了执行任务。当然了,不是国家档案局的任务,那时候南方联盟还远没有把荆庭收入囊中呢。

与聪明人对话就像是跟一位舞蹈大师跳同一支曲子,只消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能彻底领会自己的意思,并展现出配合精妙的舞步。我不过是说出了柳金的前后两个身份,她立刻就明白了我想要问什么。

柳金,或者说柳双银,她将双掌合成塔状支在颚下,说:“柳双银的档案是伪造的,我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器官移植。”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这条线索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不,不是的,不管柳金到底有没有接受过器官移

植,只要白娥相信她移植的是白好的器官,我之前的思路依然成立。

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照片,将它们摊开摆放在咖啡桌上,“请你辨认下,在2186年9月的时候,你有没有接触过这里面的人?”

很少有人会记得自己在13年前遇到过谁,但我很清楚像柳金这样的人,在执行任务期间,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重演当天发生过的事情以检查是否有任何疏漏,如果柳金真的见过白娥,她绝对会记得。

柳金的神色很严肃,她认真地逐一观察过这些照片,最后指出了其中一张,“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我的视线顺着柳金的手指看过去,心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懊恼。她指出的那张照片里的人戴着宽沿帽子和墨镜,她看向别处,神色模糊不清。照片中的这个人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她只是电脑基于白娥的肖像而合成的人像而已。

重新回去翻查无名尸案的想法像掉进海里的易拉罐一样沮丧地划过了我的脑海,这时柳金说:“不过有一件怪事,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

我表示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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