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呵呵呵呵,您继续。”小孟在一旁打着圆场,一边给在场的人分发刚买来的咖啡。
“昨天你们去拍画报了?”化妆师跟着缓和气氛。
“是的。杂志团队特地从北市赶过来拍的。”小孟点了点头,“也得亏下午没有戏,不然还出不去了。”
话音未落,吱嘎一声,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李思为走了进来,一身深灰色的卫衣加卫裤,没存在感地像个影卫。
“思为哥!”小孟转头笑着朝他打招呼。
李思为闻言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一杯热咖啡送到了他手里,李思为很快扯出一个社交笑容,但下一秒转过身就绷直了嘴角,一个人坐到了角落。
化妆间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剧组所有人都对最近的舆论风波心知肚明,但在当事人面前,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
好在很快又有人推门进来,李思为抬眼一看,是道具组的老师。他们准备了两盒雪茄,递给俞川让他挑选。
“我不抽烟,没意见。你们看着办就行。”俞川闭着眼睛,睫毛垂在眼下。
自然也没人来问李思为的意见,他独自坐在化妆间边角的长椅上,在木料上摩挲自己的指腹。
叮叮。
化妆间有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李思为转头一看,化妆师从口袋掏出了手机,解锁放大。人刚好走到了李思为面前,他打眼一扫,那张照片他已经看到过无数次。
是那天他们和导演开会的偷拍照。照片上,俞川双手挂在椅背上,而他在画面的边角,神情局促。
显然他不在画面的中心,也不是看客关心的重点。俞川的脸上被娱乐记者用鲜黄色的标记打了个圈,旁边画了好几个问号,似乎想从他的这一帧表情里品读出更值得玩味的情绪。
说起来也是荒诞。他们曾经恋爱多年,到最后都没有留下一张合影。如今却要被不知情的众人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更荒诞的是,他李思为,不过是俞川庞大曝光量的背景板,是无人在意的路人甲,是触发八卦剧情的npc。
化妆桌上,雪茄盒子打开,李思为闻到了一丝木质和烘焙的香气。
十五分钟后,片场来了消息,棚内已经准备好,仓库置景也已经还原。李思为跟在俞川身后进了棚。横竖大约十几个平方,面积不大,室内只有两盏打光,周遭堆积着几十只废弃的救生圈和层层叠叠的老旧红酒木箱。
确如邱导所说,现场只留下了一个摄像师,其他无关人员都已经清场。而邱导也坐在一墙之隔的隔壁间,看着监视器,尽量不对他们的现场发挥造成任何场外影响。
现场寂静,两人在灯光下试了下站位,很快摄像师一侧的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导演的“开拍”。
清脆的打板声后,摄像机的红灯亮起,摄像师向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两人穿着戏服的里衣,薄薄一层,俞川坐到了冰冷的木箱上,打开雪茄盒子,抽出一支来。
李思为凑上脸去,轻轻叼住了烟嘴。
俞川划开一支火柴,金黄的火苗噌地窜了起来,照亮了李思为有些惨白的脸。
火苗跳动,点燃雪茄,细碎的火星带来一阵缥缈的烟雾。李思为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的口感与普通的烟不同,他有些不适应,但强忍住了咳嗽的欲望,任烟雾从喉管滑进肺里。
下一秒,俞川的脸就凑到了他眼前,干燥的嘴唇,摸不透的眼神。他嘴唇微启,李思为明白了他的用意。将那支抽了一半的雪茄递到了俞川面前,两人靠得太近,李思为的指尖蹭过了俞川的嘴唇。
呼——
一阵绵白的烟雾打到他的脸上,蒙住了他的视线。俞川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左手微微抬起抚摸李思为的侧脸,力度之柔,像是微风拂面。
大约是真的入戏了,今天的俞川比昨晚“对戏”时温柔了许多。甚至让李思为有些不适应。
李思为迎面被那烟雾彻底笼罩,瑟缩的脸庞似乎已成为俞川的掌中之物。
而下一秒,烟雾之下,有一只大手顺着他里衣的下摆钻了进来,指腹冰凉,刺得他一激灵。李思为下意识后撤,腰腹却被人死死攥住。
与方才不同,俞川手劲极大,似乎想在他的腰间烙下自己的指纹。
电光火石间,过去三年里李思为试图删除的所有关键帧,再次不打招呼地闯入他的脑海。
曾经在学院的剧院后台,他们是如何的颤栗、厮磨,在北市城郊的旅馆是如何没日没夜的纵情,在江城窄小的客厅沙发上,又是如何紧闭双唇,克制地摇晃。
年少时的所有回忆并不是带着寒光的刀剑,而是绵绵冬雨般的细针,早就深深地刺进他的骨缝里,让他忘不掉,取不出。
雪茄的烟雾消散不尽,雨后的木香缠绕在两人之间。红酒木箱散发着陈年的气味,李思为趴在木箱之上,皮肤擦过粗粝的木料。
无声之中,布料尽去,两个人彻底坦诚相见。李思为的手腕被俞川的大手牢牢锁死,架在了头顶。他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初冬的风初见时轻柔,却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变得凛冽、刺骨。细长的乔木枝叶在风中摇摇欲坠,随着风声簌簌作响。似乎在等待某一片叶子的坠落,迎来不管不顾、一泻千里的彻底决堤。
李思为微微蹙眉,俞川看见了他的表情,倏忽间松下劲来,指节在他耳侧摩挲了片刻,像是安抚流浪猫一般,松懈他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