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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白雪词（第2页）

“董祀是你为我选的夫君，他的人品，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他是不会妄图想刺杀子文公子的。”蔡文姬凝眸看着曹操，“您放了他吧，他……是我的夫君。”

曹操有丝不自然一闪而过又迅速沉入了他黯深的眸光里——显然是他想杀死董祀的心已经动摇了。他叹息了一回，说道：“我很……我也知道你很受人同情，也很想放了他，但是判决的文书已经送出去了，怎么办？”言外之意，他心中虽然不想杀董祀，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饶了。

蔡文姬焦急地说道：“您马厩里有上万匹骏马，还有数不清的猛士，为什么舍不得让人骑一匹快马将那判决书追回来呢？”

曹操神情复杂，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玳瑁忽然在蔡文姬的身边跪下，抬起头直视着曹操：“丞相，饶了董祀有这么难吗？他是您为您的师妹选的夫君，相当于是您的妹夫，杀了他等于是杀了您与师妹之间的情谊，您的师妹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生活，您忍心就这么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而断送了吗？”

“郭夫人……”蔡文姬吃惊的看着玳瑁，想要打断她的话，却都被她给制止了。

曹操怒道：“你是谁？”他那发怒时一双眉毛扬起来和曹丕如初一折。

玳瑁不卑不吭地说道：“妾是子桓公子的侍妾，妾姓郭，字女王。”既然曹操已经说出了“很想放掉董祀”的话，那么就可以证明这件事是可以缓和的，她需要再给曹操一个台阶下。

“一个小小的侍妾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曹操愈加愤怒，不由分说，“来人，给我拖下去！”

很快两个侍卫便上前来准备拖走玳瑁。

玳瑁大声地说道：“丁夫人、子修公子的事已经让您感到憾恨了，您难道还要增加一件令自己憾恨的事情吗？”

曹操听到了她的话，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让那两个侍卫退下去。曹昂之死不仅是曹丕心中的痛苦，也永远是曹操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悲痛。

玳瑁走上前来，跪在曹操的面前，知道此刻最好的方法便是顺杆爬。她趁热打铁地说道：“蔡夫人于董卓闹京师之后不知所踪，后来您又花了重金将她从匈奴那里赎回来，为她挑选夫君，可见您是极为重视您与蔡夫人之间的情谊的。董祀是否真的犯下死罪，您心知肚明，如果您真的用死罪来惩罚他犯下的过错，您以后如何面对蔡夫人，又如何面对蔡夫人的父亲？”

曹操被她的话彻底感动了，却负着手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的，一副难以决断的模样。玳瑁深知，这时候还需要再添一把火，她悄悄地推了推蔡文姬，小声说道：“寻死……”

蔡文姬警醒，连忙说道：“丞相，我很感激……您把我从匈奴救回来，我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愿意学前汉的缇萦，她代父受过，我愿意以我自己的命来换我夫君的命。”

曹操一惊：“你说什么？”

蔡文姬说道：“丞相，如果您真的不愿意放过董祀，我宁可代他死。”

曹操喃喃自语：“憾恨的事情……憾恨的事情……”他从席位上下来，走到两个人的面前，望着蔡文姬，这又使得蔡文姬感到恍惚。曹操终于说道：“好！我就放他一命，看在你……你父亲的情分上。”他意乱情迷，本来要说“看在你的情分上”，终于还是吐出“你”字之后改了口。

此刻曹操的脸上没有年轻时候的不羁，也不带一丝的威严，看起来充满了悲凉。他的侧影迎着和煦的春日，目光看着蔡文姬，睫毛翕动着，如一把小型的蒲扇，这在蔡文姬的眼中却是一副难言的温柔怜惜的神色。

——多少次，她身处险境，无力反击，只能将恐惧和恨意藏在心中，想起他们初见的日子，期待着一个温暖的怀抱能保护着她。可是，她只有每次在左贤王的怀中都如山崖间断断续续地溪流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流尽而消失不见。

曹操看了看周围的宾客，话却是对蔡文姬说的：“我到你们府上探访你的父亲的时候，曾见过你父亲的书房放满了一些绝版的书籍，你……还能记起来吗？”

蔡文姬想了想，迟疑着说道：“从前我过世的父亲留下的书籍四千余卷，因我远离家乡多年，现在能记得背诵出来的，才只有四百多篇罢了。”

曹操说道：“就让这些书来换董祀一命吧，现在我应该派十个书吏到你那里去抄写。”原来他想到的是这个主意，既没有违反国法，又可以不伤害到蔡文姬，更可以堵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是个好主意，曹操就是曹操，一切事情做得滴水不露，而又不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玳瑁在心里暗叹，她终于体会到了曹丕在曹操身边时的那种仰望而又恐惧的心情，为君为王，曹丕还有的学。

蔡文姬说道：“我很愿意……只是男女有别，还是让我自己来抄写吧，至于用什么样的书法，就全凭您来决断。”

曹操沉吟着点了点头，嘴角缓缓地牵起，带点自嘲。他果然还是看了这个女人的脸色，这让他多少感到一些悲哀，蔡中郎府中的那惊鸿一瞥早已成了他心目中难以磨灭的白月光，也罢，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曹操的眼睛看向玳瑁，细看她虽是婢女的打扮，却遮掩不住那泰然自若的风度，况且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像是有的人话未说出口，腿就已经软了，半天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不动声色地说道：“郭姬，听说子桓最近最喜欢的侍妾就是你吗？”

他用了“喜欢”这么一个生疏的词，对他们来说，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贵族男人如果对待一个女人好向来是用“宠爱”两个字的。

玳瑁愣了愣，不知道曹操说这样话是什么用意。

曹操淡淡地说道：“怎么如此打扮？”

蔡文姬连忙说道：“是我求她带我来的，只好做如此的打扮。”

曹操淡淡地哼了一声：“我问你怎么如此打扮？”

玳瑁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地说道：“子桓公子最喜欢和邺下的才子往来唱和，蔡夫人是闻名天下的才女，他爱惜人才，自然也将蔡夫人包括在内，所以不忍心蔡夫人的夫君遭到祸事，又听说丞相很是重视蔡夫人，便命妾务必让蔡夫人见到丞相的面。保全了丞相，也就是保全了子桓公子。眼下，不能让丞相一时的怒气而分心做出遗憾终身的事情来。”

一番话说下来，救董祀不仅是为了蔡夫人，更是为了曹丕和曹操，还特别强调了是为了曹操。这女子冰雪聪明，曹操听了不由得一笑，他看了玳瑁一眼，摆了摆手，让她们离开高台。

“谢谢丞相。”玳瑁和蔡文姬给曹操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