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离开了长白山,进入滚滚红尘,经过旁人之口,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世俗观念中是好看的,只是可爱有余,艳丽不足,大概是因为自己天生一张娃娃脸的缘故。
也是在那之后,她才有了美丑的概念,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师兄总自称为“辽东第一美男子”,绝对不算夸大其词。
现在她学会了衡量一个人的容貌,但对自己的外形却始终不甚在意,而且她也知道老板所说的“倾国倾城”绝对是恭维之辞。
于是段宝银并未表达出寻常人被夸奖时的欣喜,只是借此机会把话题往她关心的事情上引,装出一副要比较的样子:“老板,那您觉得,是倾国倾城的我更好看,还是沉鱼落雁的温家二小姐更好看呀?”
“这”老板愣住,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自然是都好看,美得平分秋色,美得各有千秋”
段宝银又骄矜道:“哼,好吧,那温家二小姐有来你这儿画过画像么?”
“有、有的!”老板立刻说,“其中一副画像就在我们这挂着呢,客官要不要看看?”
段宝银一点头,老板就连忙将她带到了一面墙前,指着正中间的一副大画像道,“看,就是这个,左边的是温家大小姐,右边的是温家二小姐。”
只见画像上是两个少女并排坐在一起的胸像,左边的那个有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脸上还有些雀斑。而右边的那个,则是雪肤黛眉,杏眸长睫,脖颈纤细,一张瓜子脸小巧精致,无论骨相还是皮相都是绝佳,给人一种清冷出尘之感。
其实温家大小姐绝对算不上难看,准确来说应该是相貌平平,放在街上,是芸芸众生中的一部分而已。只是两姐妹这么放在一起对比,难免有些惨不忍睹。
但她并未对此置评,只是问:“老板,您知道这温家的两位小姐叫什么名字么?”
“温家大小姐单名一个礼字。”老板说,“二小姐名叫温锦。”
段宝银了然道:“嗯!”
温礼,温锦。
现在温家大小姐的名字知道了,样貌也知道了。
但是还不够,她还没有听过温礼的声音,没办法使用化形第二重。
温礼早已失踪,距离仙门大选只剩下这短短的几天,让她上哪儿找人去?能记录声音的宝物不是没有,但十分罕见珍稀,段宝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修仙世家能有这种东西,还恰好存有温礼说过的话。
段宝银将视线从画像上紧紧抿着唇的温礼脸上挪开,转移到一旁的老板的身上。
如果还有更好的办法,她本不想这么做的,毕竟这太引人注目了。
如果她有能直接窥探他人记忆的宝物就好了,可惜她没有。
“老板,实不相瞒,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您。”段宝银乖巧地问,“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么?”
“说不定我们真在哪儿见过!”老板闻言,不由得打量了下段宝银。
只见面前的小姑娘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弯弯,脸上带着未褪去的孩子气,双丸子头旁垂下的两缕长发或是软软地搭在胸前,另一部分则是被散乱地垂在背后,小小的个子,此时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副天真之态。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一个少女都会放低心中戒备,何况老板家中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在意识到两人也许真的有过一面之缘,就更觉得十分亲切。
老板根本不觉得被问这样的问题有哪儿不对,只是在心中感叹这孩子真有礼貌,毫不思索便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嘛,我叫尤宏远,这附近的孩子都叫我尤叔叔。”
“尤宏远?”段宝银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很难写吧?”
“还好还好。”老板笑说,“尤其的尤,宏大的宏,远近的远,姑娘会写吗?”
段宝银也笑了:“不会。”
“真是个诚实的小姑娘。”老板打趣道,“姑娘只问我名字,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呢。”
段宝银转了转眼珠,继而直直看向他,笑着说:“我叫段宝银。宝是宝贝的宝,银是银子的银。”
“段宝银”老板愣了愣,不确定道,“段小姑娘,是哪个段啊?”
在他的印象中,姓段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在鬼翁横空出世后,原本姓段的人也纷纷改了姓,都生怕跟他有哪怕是一点沾亲带故的嫌疑。
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乱开玩笑的调皮鬼,故而老板只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谐音也说不定呢。
段宝银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说道:“尤叔叔,就是您想的那样。”
老板的瞳孔猛地缩小:“你、你”
“是段疏的段噢。”段宝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想到师父,情不自禁地露出扬起嘴角。
这个笑容和之前的都不同,笑意直达眼底,眸中都是掩不住的欢喜。
老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甜甜的笑容还未落下,嘴中轻念两个字。
“摄魂。”
老板睁大着因恐惧而突出的双眼,最后只来得及看见段宝银没有任何温度的一双眼眸,被她那一双黑如沉水的眼珠注视着,竟有一种被无数恶鬼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段宝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挺挺地倒下,对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尤叔叔,我的确很诚实。”
【作者有话说】
宝宝:诚实有礼貌,但不多
◎快变成金陵通缉犯了。◎
随着老板死去,一朵烟灰色的火苗状物从他的天灵盖上升起,浮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