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平恍然道:“哦,好狂的语气,原来不是女儿,是徒弟啊。既非亲生骨肉,你还自甘与恶人为伍,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老夫少妻啊!别说只是我一个,段疏是条人人喊打的过街老狗谁不知道?哈?你去问问,幻意宗早都把他除名了,哈哈哈!”
“师父不是恶人。”段宝银咬着牙道,“他是好人,我知道,是因为你们都打不过他,才那样对他的!”
郁宛平愣了愣,然后仿佛听见了绝顶好笑的笑话一版更放肆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我们都打不过段老狗!那今日就让我来看看,他的这个死心塌地的徒弟到底有多了不起!”
说完,他举起刚才那个水壶,用力向段宝银砸去。
瓷片在她的额角裂开,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竹叶青迎头浇了下来,将她的鬓发和衣裙浸湿,红肿的脸颊受到酒液的刺激,更加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郁宛平向她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来:“今年多大了,还没及笄吧?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跟我叫板!不过你还算有点姿色,就是没长开,我收做通房玩几年再丢了倒是可以!”
段宝银这会儿知道自己跑不掉,倒是不怕了,笑嘻嘻地说:“我是年纪小,而且还活不了多久了,不过叔叔您放心,我是修鬼道的嘛,等下去之后一定记着您的一份功劳,折磨活人的办法多的是。”
“操!”郁宛平原本得意的脸色倏然变了,一下子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转而抓住她脑袋顶端的头发用力往上揪,直到段宝银的眼泪都出来了才重新露出笑容。
没笑多久,他发现小腿处有些细微的疼痛,等转过头去,才发现那只早被遗忘到一边的小狐狸正用力地用隔着丝绸挠自己的小腿。
郁宛平被这毫无攻击力的小狐狸逗乐了,抬脚就把它踹到了一边。
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哪里经得住这一脚,顿时被踹得打了好几个滚才停在角落,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竖瞳还在死死地盯着郁宛平。
“这么凶干嘛?”郁宛平笑着拿起一个茶杯走过去,“你也想玩?”
段宝银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喂!你干嘛?!”
还没走到小狐狸的面前,郁宛平的身形忽地一顿,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一瞬间的茫然!
与此同时,止息被主动解除,段宝银发现困住自己的禁锢徒然消失!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即道:“摄魂!”
摄魂第三重启动,郁宛平顿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段宝银没空去想刚才是怎么回事,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抓过郁宛平头顶上的魂魄,然后把尸体塞进酒柜里,又一手抄起倒在地上的小狐狸。
她本想赶紧溜之大吉,却透过飘动的纱帘隐约看见窗外已经真的出现了一群人,正迎风烈烈,朝这边御剑而来。其中不仅有慕香眠,还有几个眼熟的长老。
段宝银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马上就要赶到楼下,酒楼也已经被小厮和丫鬟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想必是打算等到千篆宗的人一来,就闯进这雅间来将她抓拿归案。
刚才郁宛平的死只在一瞬间,且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但这四四方方的雅间内没有转角处,无法使用通路法术,现在段宝银真要想混出去就是插翅难飞了。
再用化形第二重伪装成丫鬟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这里的可是重点人物,只要碰一下就露馅了,危险性太高。
不,还有一个办法。
除非
除非她现在就把化形第三重拿到手。
段宝银目光幽深地看向手里的一团魂魄,发动了问魂第三重。
接连不间断地使用一系列高难度的法术,段宝银已经有些难受,但还是强忍着不适一头钻进了郁宛平的记忆,艰难地在其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痕迹。
无数纷乱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闪过,声音和画面极速变化着,偶然还混杂着些不堪的场景,段宝银飞速消耗着体内的灵力,眉心也一抽一抽的,大海捞针般寻找着。
太多了,太多了
郁宛平是个六阶的圣者,和普通人不一样,就算是在死后,魂魄也天然对外界有着排斥,再加上他学过的法术繁多,而那些复杂法术又有残余的灵力在波动着,导致要寻找特定一件事物的难度打大上升。
段宝银强迫自己忽略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全神贯注地投入在那些记忆当中,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手里烟灰色的魂魄都被她抓得变了形。
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然而,门外的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
“踏”、“踏”、“踏”的一声又一声,像是踏在了段宝银的心脏上。
不行!来不及了!
等他们上楼,看到门外的那些小厮和丫鬟之后,自己就没办法混进去了!
段宝银一咬牙,冲过去打开了门,无视了守在门前的小厮和丫鬟,以及他们恐惧的惊叫,继续将高度集中的精神力投放在魂魄的记忆当中。
幸好郁宛平订的这个雅间在顶楼,而且整层楼只有他一个客人。除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厮和丫鬟之外,这里并无旁人。
段宝银嫌旁边太吵,抬起头来瞪了他们一眼。
众小厮丫鬟只见这个满脸是血、浑身湿透,宛如凶煞水鬼的少女阴恻恻地投来恐怖至极的视线,全都一下子全部噤了声。
接着,她捏了捏手里的那个鬼火般的东西,继而将它一口吞下,又拽过离她最近的一个丫鬟,将她推进雅间内,丢下一句威胁:“躲到酒柜里。待会要是敢出声,我等下第一个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