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顾秋野没有来。
璧娘心有戚戚,却相信他不会失约。
居于深宫,位分低下,她很难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别的姐妹欣赏过顾画师的美貌,荡漾个几日便也转而继续甘为寂寞宫花。
可璧娘不同,她的心中有团火在烧。
内廷消息闭塞,可一些举世皆知的家国大事,还是能够知道的,比如,数月前西夏国主点名要赵亭秀与西夏公主和亲,和亲队伍就在前几日自金陵出发了。
先前有人说过,顾画师的样貌与赵公子有五分相像呢。
难道,是帝后不舍得赵公子前去和亲,才寻了个相貌相似之人顶替么?
明明只是虚无缥缈的猜测,在她心中偏偏就膨胀成了十足的信心,事实就是如此。
一想到顾秋野不知受了何等威胁,要替人和亲,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那莫名的勇气便又升腾起来,再难抑制。
于是
李藏听得瞠目,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问道:“所以你、你是偷溜出宫的那个宫嫔?”
她未曾回话,情绪倒是比先前更平静了些。
就算她未曾回话,这答案也是昭然若揭。
她便是璧娘,璧娘便是她。
冰流反倒向李藏发难,质问道:“她跟随和亲车队这么久,你竟半点没有察觉么?”
李藏颇感冤屈,“我的任务是保护赵亭秀,每日应付那些刺客就已经够累了,哪有时间留意个女人”
冰流无奈,只得又问璧娘,“这一路上,你跟着车队,可与顾秋野有接触吗?”
璧娘摇了摇头:“顾画师与我,不过数面之缘,我追随他出宫,却也不知同他说些什么。”
“我的天,你也知道你与他只有数面之缘啊?!”李藏哭笑不得,被这糊涂人气得直转圈,“你是何等身份,这般贸然逃出宫,不怕被诛灭九族么?”
璧娘却轻轻一笑,语带嘲讽,“我本是地方进献的女子,父母亲族早就不在了,诛九族也不过是诛我一人罢了。”
冰流又问:“可顾秋野被迫顶替赵亭秀和亲,你就算跟着又能如何阻止?”
“曾经冲动之下也有许多期许,出宫赶上车队后,我却发觉,只要能看他还平安活着,便足够了。”
璧娘松开了紧紧捏着衣摆的手,从容起身道:“我知道,顾画师应是根本未曾把我放在心上,或许他还厌恶我呢。不过能出宫这一趟,为自己的心策马奔驰一回,我很满足。二位大人想是为朝廷做事的,倘或按私逃出宫的罪名就此了结了我,我也没有怨,但楼上那人确实不是赵亭秀,你们不该杀他。”
李藏双指捏着额头发愁,这人真真是疯魔了。
冰流将李藏先行拽出了房间,就着回廊昏暗的烛光商议。
“捉了个画师顶替赵亭秀,如今又是派阴者司保护,又是派阴者司杀人,咱们顶头上司的这位顶头上司,戏可真是够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