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的新婚妻子也在新婚之夜暴毙,珹王杀妻的往事会再度席卷京城的大街小巷,李衡会同他父王一样,永远背上杀妻的罪名,今生再无前途。
左司副又问道:“你知道这次阴者司想要做什么吗?”
冰流冷笑一声,反问道:“阴者司此次竟然敢违抗皇命?为什么?”
左司副又接连问道:“你成为阴司使的那一天,司首没有教过你么?阴者司的存在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满足皇帝的阴谋与私欲?”
冰流不为所动,冷声道:“我看就是。”
左司副被她气得欲呕血,却还是在深呼吸之后耐着性子道:“大部分时候,我们听从皇帝的指示,但是同时,我们也有底线,有自己的意志。”
这话,左司副说得再诚恳,冰流亦是不会像刚入阴者司时那般全然相信了。
她自己倒是揣测着,要保李衡,或许多少有站队的意味。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阴者司中又不是没人了,派谁也不该派我。”冰流嚯然起身,又毫不留恋地将那两份暗档原样掷回了司副桌子上。
司副的胡须被下压的气流吹到飞起,愈发气愤,拍桌而起道:“你”
冰流又抢白道:“我现在可是暗探,司副这里总有给一等暗探做的任务吧?不怕那些任务积压没有人手去做吗?”
不等司副说什么,冰流须臾间来到书房中惯常摆放未分配暗档的地方,随手抽出一份,便拆了封,擅作主张地据为己有。
一个去教坊招纳新人的任务,轻松简单。
“这份就很适合暗探去做,交给我吧。”
“这任务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快还给我。”左司副摇头叹气,最得力的属下不听话起来,着实令人扼腕顿足。
“是么?那便更适合我去做了。”冰流又翻了几页,便已笃定了心意,“那便这样,我去救这女孩,大人记得帮我登记一下,我先走了。”
左司副见她已经决然要走,虽一直不忍说这话,如今也只得道:“宁冰流!珹王世子的安危,你不在乎了吗?”
冰流闻,又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却不曾回头。
“当初是阴者司教我摒弃前尘,如今又要用感情来绑架我?阴者司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能杀死柳丝韧,你们想从我这里走捷径,不可能。”
一路步履匆匆回到了住处,冰流便开始研究这自己强行抢回来的任务。
因为担心左司副回过味来便会收回这个任务,她必须尽快研究出个结果,尽快赶着出发才好。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不去救李衡于水火。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逃避着些什么。究竟是不想再与故人有纠葛,还是不想与故人再有了纠葛后,却终归离散。
冰流摇了摇头,摒弃了无谓的乱想,便开始看暗档,看看这次又是哪位倒霉的少女被没入教坊司。
邢梓双,年十六,父亲邢杨是驻守西北边境的骁骑将军。前年秋,西夏人在边境连番生事,南晋守卫主动出击,以至于南晋与西夏起了冲突。邢将军部虽未尝败北,事后却因不能约束部下的罪名而被贬了官,后来就在兵部军器监下,做一个小小都水监监事,监督西北水利工事的建造。
去岁冬至,邢监事终于被召回京,要向上级汇报工作,却不想邢杨较之前性格大变,整个人都疯癫怪异起来,口出狂,甚至在面见上官时说出了诋毁皇家的大逆不道之语。
刑部侍郎闻大惊,立刻上报,皇帝大怒,下令彻查后,邢杨仍旧在胡乱语,故而案子查得很快,邢杨被判斩首,邢家女眷也就被没入了教坊司。
看到这里,忽然小圆又来敲门。
原来先前小圆跟随连莺出去办事,捣毁了一个私贩军火的黑市,本来一切顺利,却不想了结时一个穷途末路的奸人扔出了。
连莺推了小圆一把,小圆摔了一跤,倒是无事,连莺自己却被弹片炸伤。
如今连莺还在岛上养伤,小圆心怀感激,想要报答连莺,今日特意亲自捞了两条鱼,做了鱼脍、煲了汤,想要请连莺品尝。
可小圆又有为难之处,除却上次的任务,她同连莺并无交往,她担心贸然前往不太好。
于是她便来寻冰流引路了。
想不到冰流接过了砂锅,却直接端进了屋内。
“不必去了。”
“为什么?”
“我们这里不讲究什么知恩图报,连莺说过,她也不是专为了救你,不过是在完成任务罢了。”
“可是”小圆站在门外,依旧有些犹豫。
“你若是感激她,这些就给我吃吧。”
“唔那好吧。”
冰流当然不会告诉小圆,前日她去探望连莺,结果撞见她就坦着负伤的那半边膀子,半倚在榻上看着两个年轻俊俏的低等暗探争抢着给她端茶倒水。
她可不是贪图小圆的鱼,是怕小圆的纯洁心灵再次受到伤害。
小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进来坐下,冰流摆筷,小圆一眼便瞧见了尚摆在桌上的暗档,“冰流大人,你怎么在看这个任务?”
冰流问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
小圆道:“先前司副大人给我看过,问我能不能这次独当一面去救人,我仔细想了,还是推辞了。”
“为何?”
“对我而,还是太过困难了。”小圆吃了一口自己做的鱼,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司副说了,上次司里去教坊司捞人,司首没和教坊司的奉銮大人提前打招呼,一次就带走了两个人!从那以后教坊司就再不向阴者司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