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只是,那样的话,冰流姑娘,你恐怕每日都要受些苦楚,会痛的。”
冰流点点头,痛也比丧命好。
于是,戚暗留了下来,每日为冰流进行一个时辰的治疗,她体会到了他所说的那种痛,大多数时候都要靠将李藏的手臂捏到青紫来派遣。
但偶尔,戚暗也会同他们说起谷外的新鲜事,算是同时转移他们二人的注意力。
比如前年冬至,皇帝昭告上天,命球王世子兼祧自己的血脉,同时册为太子。到了今年年初,皇帝便主动禅位,自行做了太上皇,将朝政军务一应都交给到了新皇李衡手上。
戚暗获得神医之名,也是与城王有关。
去年春天,李衡亲自带已经能自如行走的球王去丹鼎山下求医。戚暗半年内研究医书,试了许多幅药,如今城王已经可以如常人般交流,只是稍稍迟缓些而已。
城王终于有机会完整地讲出那段他在寿昌殿的可怕经历,还有更多,他们这些晚辈如何调查也无法得知的细节。
不仅他的冤屈已被昭雪,连宁府的冤案也已经平反。
这点冰流是知道的。
大约几个月前,圣旨被递送进了这山谷中。
皇帝李衡要颁布为宁延章平反的圣旨、修祠、画像、建功德碑,询问她,是否要作为宁府后人进京祭拜。
冰流身体不便,于是婉晴代替她去,也是这样,才有了出去游历的机会。出了追溯往事之外,李衡即位后也做出了不少新业绩。
屠阳之事平息后,他同北瓯方面连番会谈,终于指定了两国对堑江联合巡防的机制。某种意义上说,目前两国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一场险些酿成的灾祸,达到了最紧密的阶段。阴者司虽然已经覆灭,但是应该很快就会有一个类似功能的部门被成立起来。
城王府吸收了阴者司不少残部力量,包括司首在内,再加上本就得力的影卫,这些力量整合起来,如何将之运用到得心应手,是李衡应该操心的问题。
水渠将堑江水源源不断地引到了屠阳城,但城中的居民并不能从此幸福生活。在城中数万人中甄别出曾经作恶之人与无辜的百姓,是新“阴者司”的第一件任务。
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好,与如今山谷中的这些人无关。
“司首还递信给曲韶和苏前辈,问她们是否有意回去做事,但都被婉拒了。”
戚暗忽然想到,问道:“他应该没有也打扰到你们吧?”
冰流与李藏对视一眼,皆不言语。
圣旨都能被送进来,司首又怎么可能不送信来招纳贤士?
或许待到这个孩子出世,是该考虑搬去一处更隐蔽、更不会被打扰到的新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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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暗在冰流这里出诊为期一个月,只能留宿于此。前十天他的生活风平浪静,直到他闲暇时去屋后欣赏那片开得更灿烂的野菊时,无意踩到一直泥土里翻出来的青白人手,顿时吓得三魂六魄跑走一半。
被李藏扶回竹坞内,连灌了好几杯热茶,他才渐渐回魂。
李藏笑眯眯地向他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埋好,吓到你了。”
“问题的重点不在没有埋好吧?”戚暗皆了一眼尚在室内安心静坐的冰流,想着要避开她些,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二人不做阴者司的杀手,反而做起别的杀人买卖了吗?”
岂料冰流一早听见,此时专程走过来对他解释道:“这就是阴者司留给我们的杀人买卖。”
她说完,望向李藏,“我饿了。”
“这就吃饭。”李藏对她一笑,随即开始摆布起碗筷来。
戚暗的目光又来回在这两人之间变动几次,一个洋溢着幸福气息,一个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不知是哪个月黑风高夜,二人动手杀的人,总之,真有你们的。
“喂,我们也不是什么嗜血成性的杀人魔好吧?”李藏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后面埋着做肥料的那几个人,都是在我们拒绝了司首的邀请后,深夜摸进来的。”
“什么?!”
“之前是因为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不过如若曲韶遇到这种情况,她亦会如此解决的,无需你担心。”
戚暗的头脑在飞速运转,“那、那这些人……是司首派来的,因为你们不肯重投他的门下,反而变成了过于难搞的危险分子?”
“大概是这样吧。”冰流淡淡道,“但是这些人的武功,实在不足以取我们的性命。所以或许,他也想提醒我们,如果不想加入,那就趁早滚去没人知晓的地方。”
“是有这种可能。”戚暗亦在考虑搬家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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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想得更深远了些,又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可能不是司首派来的呢?”
“你是说李衡吗?”冰流直接戳破,随即摇头,“他不会。”
戚暗沉吟道:“也是,我感觉他也不像……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说明,他的新部下,也在做一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情吗?”
“那就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
她可以斩钉截铁地表达对李衡的信任,但对于他的烦难,就已经很难能感受到了。
一个月后,同嘉元年六月,冰流和李藏拥有了一个女儿,不久后,他们选定了新居,决定搬家。
这一次,为防地址再度被泄露,连尚远游在外的婉晴都没有被通知到,以至于历经千难万险寻到亲人的婉晴又足足气了姐姐一个月。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