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雍叔与小庄点了点头,目送这身手敏捷的影卫进去,随后便离开了。
纵然不在旁听着,雍叔既知晓世子命影卫小庄去做了什么,自然也就知道如今他问些什么。
自六年前那场变故后,这支影卫便是成王府仅剩的一些力量了。
如今李衡在山中守陵无事,影卫一直蛰伏,也正是因为这队人手藏匿的足够深,才能一直保存至今。
想不到只那夜在感应寺的一瞥,他竟直接让小庄去探听赵亭秀被审之事了。
雍叔叹了口气,希望世子只是担心接下来或许会被当作证人询问,希望那只是一个雷同的身形,一个肖似的眼神,宁姑娘定然是早已死了,否则
“那两个乐伎已经被查明了底细,她们确实只是那夜被赵亭秀派人以银钱请来寺中的,与赵家和赵亭秀本人并无旁的关系。”
“赵亭秀受了些拷问,但还不敢说是谁帮他寻找替身,又将他藏在感应寺。可他却不知寺中已有沙弥松了口,说瞧见护送赵公子入司、和方丈法师交涉的是汝阳郡王府的大管事。哦对了,那夜世子去过感应寺的事已经有沙弥如实说了,估计这两日或许会请世子前去询问,世子可要小心应对。”
这叮嘱的话本轮不到小庄这样身份的影卫说出来,可他亲自去探查,所以知道,这次皇帝是动了大怒,发了狠,又不能公开的审理此案,于是特地暗中寻了个出名的酷吏宗蔚秘密审讯,世子本就处境艰难,又偏巧与那夜的感应寺扯上关系,小庄实在是担心。
可李衡本人倒不十分担心,他的出现并未改变赵亭秀那夜的命运。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夜劫走赵亭秀的人呢?查到什么?”
小庄摇摇头,“赵亭秀只说挟持他出寺,又将他挂在城楼上的人一直蒙着脸,他看不见,自然也认不出是谁。乐伎和沙弥也都说不认得,那晚在场见过那黑衣人的还有便是世子,所以才可能也要请您去问话呢。”
李衡神色未改,继续问道:“假赵亭秀呢?”
“宗大人已经查出,那人名为顾秋野,是画院中的画师,资历很浅,但数月前皇后因很喜爱他画的山水曾亲自召见过他,有皇后嘉奖,宫里也看重他,让他去给宫嫔画过像。顾画师的父母亲人都在家乡,五月底却突然失踪了,到六月初,顾画师也不见了踪影。”
“五日前城中骤然多了许多巡城的禁军,其实就是在搜查顾秋野父母,世子您猜在哪里找到了?”
李衡不语,只是扯了扯嘴角,他懒得猜这么简单的谜题。
必定是在赵家的产业中。
“小庄,劳烦你再去替我查件事,不限时日,但要严密。”
当晚,李衡的梦中有久违的故事。
那是他熟悉的景象,只片语,便能写意。
秋日的皇家猎场,金黄的树叶脆响,皇祖父亲身边的内监举起一个宝盒,里面的东西精巧,既是红妆,也是利器。
“陛下!这样东西原本是宁家所藏,自然要由宁家人亲自取回!”
有趣的游戏,有趣的彩头。
那日猎场中,他遇见许多鹿、许多兔,但它们都幸免于难,因为他要忙于和身旁那个纵马驰骋,发丝如流云飞舞的少女竞赛。
在场的人都在想撮合他们,她却是认真的想夺回属于家族的宝物,他却只是恶趣味。
可最终,她还是赢了。
数月后,有人在异地异时与李衡做了同一个梦。
自从感应寺后,这样的梦不稀奇了。
冰流再次在心悸中惊醒,身上的衣衫早汗湿透了。
明明是最美好的回忆,如今再出现却尽如缠扰她睡梦的恶鬼。
冰流起身,随手取出了一直在身边藏着、那晚在感应寺藏经阁中寻到的一本手札。
那晚忙乱中,这本六年前赵辅国写就的手札已经是她能寻到的最要紧的线索了。
纵然如此,仅凭这本记录日常的手札也不能帮她拨开迷雾,看清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亭秀一案了结已经过去了数月。
和亲驸马死在半路上,对于只想给南晋出难题的西夏国主来说其实也无甚可惜。
人没送到,但南晋皇帝向西夏国主赠与的大量金银丝绸还是按时送到,令西夏国主很是满意。
除了和西夏的国事以外,虽然皇帝没有明旨处置,但宫中和京中的一些新闻显而易见。
赵皇后大病一场,至今还在避不见人,静心养病,连今年的千秋节都免过了。
赵尚书屡屡在公务上出错,又在朝堂上神思恍惚,被皇帝狠狠申斥后官位连降三等。
汝阳郡王府也发卖出去一批人口,人事变动剧烈。
至于赵亭秀,无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世间再无此人的讯息。
那日将赵亭秀挂在城楼上的人,或许是知内情而对顾画师遭遇感到义愤之士,或许是赵家的仇人,宗蔚已经尽心调查后,还是没有个定论。
冰流本人呢,一连两个月奔波在执行各种大大小小的任务路上。
这便是司副对她的惩罚。
有些任务,实在离谱,冰流甚至觉得这任务给暗探都十分大材小用。
比如一个月前,蜀中有一地,乡野中有一祖上曾阔过的人家,他家祖坟每到夜间总有响动,不少乡民声称在那附近亲眼瞧见了目放青光的恶鬼。
阴者司派出冰流千里奔驰赶去现场,她只在现场看了半个时辰便已有了结论。
不过只是夜里,乡中盗墓贼窃取坟中陪葬财物,露出了响动,又在翻动间翻出了人的骨骸,冰流推断定是人骨燃起的磷火被乡民误认作恶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