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捕头瞠目暴喝一声,打断了范夫人,“我如今就只问你们范家人一句,范博宏到底有没有令夏嫣儿未婚先孕?这个死了的婴孩是不是范家血脉?!”
在场旁观之人俱是被沈捕头周身锐利的正气震得一惊,更何况是那心虚狡辩的范氏夫妇。
“总之,总之此事与宏儿无关,他懂得刻苦读书,看重自己的前途,他是我们范家的血脉”
前途前途,血脉血脉,当真是听了让人作呕。
方才范博宏独自受审时,似乎已经准备坦诚,如今有父母撒泼撑腰,又有了顾虑,成了没嘴的葫芦。
冰流不想再听这些废话,自堂口迈步欲出,却被府吏拦阻。
“大人未曾传唤,还请少夫人稍候!”
那府吏也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发力,仅轻轻将自己的手臂一推,自己便感到千钧之力,丢了刀,再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她信步上前。
“倘若二少爷与夏姑娘没有牵连,你们前夜为何要派杀手去夏家杀人灭口呢?”冰流盯着范夫人问出这一番话,又转向沈捕头,“此乃我昨夜亲眼所见,捕头可要细查。”
范夫人眼前一黑,踉跄两步,指着冰流怒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死而复生
金家仆人到客栈报了信,李藏便令暗探将昨夜绑在马房那个男子重新绑绑紧,又带了几个婢女,向公堂而去。
半路上恰与急匆匆赶路的范大少爷顺路,想来范大少爷是得知了家中出事,心急火燎。
“抓住他。”
李藏轻担心范大少爷太过着急伤了心,于是轻飘飘三个字,便有暗探出手,助范大少爷寻个清凉处冷静冷静。
待李藏赶到公堂,堂上依旧乱作一团。
适才范夫人被冰流指控昨夜,范博宏震惊之下,终于开口,不住地问爹娘,这是不是真的?
然而爹娘此时都无暇解答他的疑问,范夫人霎时失去了理智,伸出双手便要撕扯冰流。
冰流轻巧的避开,却又听见范敬安怒道:“我竟不知这是哪门子的客人,金陵城里的少夫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倒要来我们镇上,做个长舌妇,插手管人家的闲事么?!”
他又转向堂外,挥舞双臂,陈词道:“诸位父老乡亲如今看着,这一个州府下来的捕头,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联合起来要做什么?!搞臭我范敬安的名声么?不!他们是要搞臭我们水车镇的名声!我范家如今蒙冤,倘若今日你们不觉悟,将来连生计都要受名声影响,到时候你们还有处去哭么?”
镇长说话,还是挺有煽动力的,尤其是将杀人案与全镇今后的生计挂钩后,不少镇民也嘀咕起来。
石殷来之前,镇上哪里出过什么凶案?范镇长兢兢业业,几十年来没有大的过错,一心带着镇子致富,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不洁净的女人,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为了给他们讨回公道,而献祭了整个镇子的饭碗,值得么?
围观者中,唯有一个女子皱眉,为冰流辩解道:“齐少夫人才不是坏人!她是镇上的客人,被卷入这些事情已经很倒霉了!她只是被捕头唤来的证人,哪里会陷害镇长?”
是金大强的儿媳林氏,她向来同情夏嫣儿,如今才能义愤发声。
冰流一瞬不瞬的看着范敬安,语气冷漠而坚定,“若你家的闲事是杀人,那我便先是证人,才是金陵城里的少夫人。”
“若做长舌妇能为受害的女子伸冤,那么在场的女子人人皆可唇枪舌剑,镇长与夫人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你!”范夫人遍体生寒,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来历?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那些富贵之家中,哪怕是掌事的主母,也没有这般令人生畏的杀人目光
手臂被重重一扯,范夫人才回过神来,听见儿子凄声问道:“娘!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范夫人瞥了爱子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轻蔑。
他还是个孩子,他懂得什么?自己一心为他,他又有何资格问出这样的问题?
范博宏追问不断,始终不曾得到母亲的回答。
沈捕头也不指望凭范博宏来问出什么,当下便用力将那块临时用作惊堂木的镇纸拍向了桌案。
“肃静!肃静!”待众人俱沉默下来,沈捕头才向冰流问道,“少夫人,你且说前日夜里究竟目击了什么?”
冰流转过身子,面向沈捕头道:“前日白天,我按照约定前往夏家,从夏姑娘手中买走了所有的竹篮。当时夏姑娘待我也十分冷淡,我未曾久留,可回到客栈,夜里暴雨如注之时,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夏姑娘刚刚失去亲人,独自一人留在家中,恐怕会想不开,于是待雨歇后,便带了家中几个婢女小厮,再次去了夏家。”
冰流瞥了范夫人一眼,缓缓道:“谁知到了夏家,便正好瞧见有个魁梧凶悍的蒙面男子,正持刀对昏睡的夏姑娘,要下杀手。”
堂外又是一片喧闹,“不会吧?咱们镇上,有人敢杀人么?”
“范夫人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会的人啊”
范夫人怒骂,“你信口胡说!就算有人要杀夏嫣儿,又怎知是我指使的?夏嫣儿的尸首又在哪呢?有人证物证吗?”
可巧,她话音刚落,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邋遢男子便被从门外一脚踹了进来,滚到了范夫人身前。
“你?!”
四个家丁两两分立,将堂外人群生生分开了一条道路。
悠然自得的齐公子刚刚活动过腿脚,终于摇头晃脑的未经传唤便走入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