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流反问道:“不是么?”
“这么说吧,能否提前杀死柳丝韧,解珹王世子的燃眉之困,对阴者司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了,你们谋求的是更深更远的东西,你们是想搭上李衡这条线。冰流心中这样想着,面对司首,却不敢说出来。
司首又道:“为什么非要你去?有功利之心吗?当然,你最得力,就会选你。旁的原因呢?”
冰流抬起头来,她实在想不出,但她也不想再在这树上听司首训话了。
司首亲自出马,她是没可能像上次对付司副那样拒绝的。
当她将臂缠金、海棠树的事都倾诉出来时,也许心中已有打算。
“您不必再说了,我去。”
司首有些惊讶,点头道:“好,回岛上收拾一下就去办吧,此事不宜拖。”
完成了劝服冰流的任务,司首毫不留恋,足尖一点,离开了树杈,如个得道仙人般飘向了远处。
他的最后一句话还留在风中。
“宁冰流,希望你能清醒,明白什么是你该做的事。”
花月下
重回阴者司,冰流一改先前的颓丧,迅速将全副精力都投入了新任务中。
不论如何,既然应承了司首,她必要做好。
她花了一日时间重新阅读了暗档,了解这对间谍父女的近况。
自柳丝韧被赐婚珹王世子后,柳临中大人每日如常上朝、去官署办公,及至傍晚归家,偶尔会有同僚好友拜访贺喜,他便宴请招待,但更多的时候,只有他同女儿一并吃晚饭,随后柳大人就去自己的书房,天彻底黑下后就寝,是十分正常的文官日常。
而柳丝韧,因已是待嫁之身,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午,会有宫中派来的嬷嬷教习她礼仪规矩,待到下午,她会专心在屋中同绣娘乳母学习女红。十日前的子时,她在柳府内放出一只信鸽,不知是向北瓯透露了什么消息。
这都是枢密阁派人日夜蹲守得到的信息,冰流尤觉不足,又寻了太仆寺丞柳临中的府邸外一高处,花了一整日监视府内外的日常情况,并未发现什么特别。
冰流需要思索,要在何地杀她。
距离清明还有半个月,柳府的小厮已经采购好了祭奠所用。柳丝韧现在每日不出门,但她那日一定会出门,去祭拜她的亡母。
让她出门遭逢一次致命的意外,比如马车失控、香烛倾倒以致火灾,这都是阴者司杀人用老了的方法了,不仅简单,还可掩人耳目,半点不会让这桩意外与她的未婚夫扯上关系。
但仔细想想还是不行,清明离婚期已经太近了,司首叮嘱此事务必趁早,她不能拖那么久。
那便只能在柳府动手了。
那么,她又要盘算,让柳丝韧怎么死。
睡梦中猝死是个不错的死法,阴者司中有大把无色无味的毒,可以伪造出各种致人猝死的病症,哪怕仵作去验也是没破绽的。
冰流想着,若是可以想办法,让哪个本该进入柳府的人无意中携带了那毒,在无意中让柳丝韧服下就好了。
然而这法子过于不着边际,若想假借人手,她没法保证有什么吃食进了柳府就定会再进了柳丝韧的口中,让整个柳府中的人都暴死,也是不行。
算到底,她也只能亲自出马。
事不宜迟,她去造物处药坊拿药,挑挑拣拣,还是觉得这种能使人立刻心脏衰竭的折心丹最为适合。
登记后,正准备离开,冰流忽被一人连名带姓的叫住。
“宁冰流!”
她回头,竟见到了邢梓双。
“你”
“我现在叫璃露。”邢梓双道,“之前在宜春院里那起婆子给我取的花名,听着不错,现在就用上了。”
冰流见她精神矍铄,便知她很能适应岛上新人的生活,于是只是点点头。
璃露又道:“之前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仔细看过了,我怀疑我父亲忽然疯癫,是遭人下药!阴者司那么强大,如果真有这种药,那这里的药坊应该会有吧?”
冰流摇头,“你没有任务在身,药坊是不会理会你的。”
璃露略显失望,又问道:“这样啊那你能帮我么?”
冰流沉吟了片刻,“我现在忙着去做事,无暇顾及你,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随后便大步流星离开了药坊,虽然对邢家的遭遇怀有探查之心,但现在她必须为夜探柳府做准备。
柳府占地不大,前面是厅堂和外书房,后面主人卧房在东院,小姐卧房在西院。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胡乱养了些花草植物。
柳丝韧居住的西院除却她居住的正屋,另有一间东厢房作书屋,西厢堆放些箱奁。
每晚柳丝韧饭后或早睡,或在书房待着,服侍她的婢子都不上夜,晚饭后就会回到下人房中自理时光。
柳府的地形、柳府的作息,冰流已经了然于心,收拾好东西,换上比浓墨更黑的黑衣,她即刻出发。
想来也是好笑,她之前那么强烈的抵抗,就是因为觉得阴者司让她这次出马,是在算计她会为了李衡的事多尽一份心、一份力。可如今她真的出马了,到底还是会费那么多的心神。
隔日亥末,冰流确认柳府外围一切如常,便蒙了面,施展轻功,先踏上柳府外一颗柳树,随后借力登上了柳丝韧所在的西院那间西厢房的房顶。
为隐蔽身形,她整个人趴在了层叠的瓦片上。
先确认一下,身下的西厢房中确实只有堆放的物什,没有人。
东厢的书房,灯火已熄,门紧紧闭着,俨然无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