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终于看透了什么,这趟任务,二等暗探宁冰流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于是她识时务地闭嘴了。
冰流终于又能专心研究任务了。
她已经看完,暗档上所写,水车镇的来历。
百年前,水车镇还只是一小村落,因村中有水塘,水塘中有高十余丈的大水车,故而得名水车村。
村中有一富户范家子侄辈出了一能者名叫范源,科举入仕,曾在工部做事,年过花甲后回到家乡,兴修水利,教化村民,改渔为工,水车村出产了远近百里的水车舟楫,往来交通商务之间,小村子渐渐成了四通八达的镇子。
范家在水车镇上颇有名望,如今的镇长便是范源的曾重侄孙辈,名叫范敬安,为人温厚贤良,镇上人皆颇为敬重他。
这样富足安平的小镇上,自半年前起,却接连发生了七场失踪案。
丢失的孩子最大四岁,最小还是婴儿,有的人家是镇上的商户,有的孩子长在乡野里,唯一的共同点,她们都是女婴。
不过就在他们从阴者司出发前几日,镇上又丢失了一个男婴。
如此,就已经有八个孩子失踪了。
丢了再多的孩子,都是官府的事,此案会惊动阴者司派人乔装出来暗访,完全是因为关于这案子,水车镇上渐渐有离奇的流传了出来
也正是大概半年前,有一个从内廷告老的太监来水车镇养老。
这个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太监倒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名叫石殷,年少入宫,天承五年就已官至国信所管勾官,是年南晋与北瓯交战,石殷斩获密报敌情有功,受了武宗赏识,自此恩宠日盛,不仅在内廷中深受当时的皇后、现今的太皇太后宠信,还在战后官品累至内侍省都知。
水车镇中流四起,都说是这老太监信了邪术,专捉镇上的小孩吃。
流十分无稽,也没有证据,然而上头却担心流牵涉宫廷中出来的人,再继续放任会有损皇室名誉。
于是阴者司便出马了。
冰流将将看完了暗档,忽而李藏便一骨碌钻进了车厢内,锦衣华服不掩狼狈,有些滑稽。
同他对视一眼,冰流知道,是外面道上有情况了。
很快,小厮将马车缓缓停下,并向内通传道:“公子,我们已经到水车镇了,只是有镇上居民阻拦在入镇的路上,说是要查验来人身份。”
李藏早已定了神,正襟危坐,闭目深吸一口气,人傻钱多的齐大少终于上身了。
用扇骨撑着车窗,挑出一条缝隙,李藏问道:“怎的入镇还要这般麻烦?”
小厮抬头觑他一眼,小心答道:“听说是镇上近来出了好几起丢失孩童的案子,镇长这才下令,凡是出入镇子的路口皆要有人看守,来人务必仔细查验,公子您看,是否与少夫人一同下车让他们看一下”
李藏恍然大悟的“噢”了一长声,却又转而耍起了脾气,“荒唐!本公子是何人?是来给他们镇上送钱的!这便是他的待客之道吗?我绝不下车,你莫与他们纠缠,且让那个谁让他们范镇长来这见我!”
下人面露为难之色,这便又去与看守的镇民交涉。趁着这点两方胶着的功夫,冰流将车帘掀开了些,一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望见水车镇的景象。
四周都是起伏的灰绿丘陵,白墙黑瓦错落有致的排在低处,远处唯有一个正转动不休的木质水车最是显眼。
天色渐暗,一层青色的浓厚雾气与袅袅炊烟交相将这座小镇包围环绕,再加上道路关卡那里,看守的镇民们投来的戒备眼神,冰流只觉得那冰冷潮湿的窒息氛围扑面而来。
险些有那么一瞬,她又要忘记如何呼吸了。
此时,路上远远向这里跑来两个男子,为首的中年通身的富贵气度,不看穿着打扮,仅从体型也能看得出来。
冰流大概也猜到,那人应该就是等待客人到来的金大强了。
这位富商金老爷年岁大约已至不惑,连年混迹在生意场上,少不了酒肉应酬,又不思锻炼,难免体力差些。如今一路小跑到了这里已是气喘如牛,汗湿透了后背,最后由自家管事搀扶着,先来到那几个手握钢叉的镇民面前,一通断断续续的呵斥:“给我停手我说你们拦人也要看看是谁”
金老爷这一通大喘气,听得人着急无比。几位镇民见是金大老爷来接客,也有些迟疑,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道:“金老爷,是镇长亲自吩咐,说了无论身份、必须查验的,您这不是为难我们”
金大强听了,仿佛被拂了面子一般,怒道:“扯淡!镇长让你们拦着可疑的人,这是我们镇上的贵客,你看看人家,像是会偷小孩的人吗?!”
镇民沉默了片刻,又有一人强横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钢叉,“老金,你好大的口气,横竖丢的不是你家的孩子,可怜我那外甥女如今还下落不明,镇长既然有令,别管是谁的客人,不下车验明身份,谁也别想过!”
金大强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转了两个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面小声抱怨,一面亲自向马车走来。
“死脑筋!冥顽不化!官差捕快都不管的事儿,真以为镇长这么做就能帮你们找孩子啦?!真是”转而来到马车前,金大强又迅速露出笑脸,变脸速度令人瞠目。
“齐公子光临,金某有失远迎了。”
金老爷亲自前来相迎,小圆这个婢子自然将车门全然敞开,教他看见内里的全貌。
一张不大的楠木小几摆在正中,上面茶水点心俱全,案后坐着位年轻的郎君,长眉深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端的是富贵中透露着纨绔,纨绔中又藏着几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