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子半晌点了下头,并未做任何评价,只是放下书册,从面前一摞书中抽出第二册《论语集注》给他,让他回去看。
虽然苏夫子没有任何表示,俞慎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能看出苏夫子并没有上一次那么不高兴不喜欢他,想让一个人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哪有一蹴而就,要慢慢来。学生以后就是夫子的脸面和声誉,苏夫子严谨些也是应该的。
这次从私塾离开得比上次早,没有碰见高家兄弟,却遇到了施长生。
他那日进城后,跑遍了城中的布庄裁缝铺,最后在昌隆布庄找了份打杂的活计,虽然累一些,工钱也不多,但能跟着一个老伙计住在铺子里看门儿,倒是省了一笔。
他知晓兄弟二人会再来私塾,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今日趁着晌午铺子空闲跑过来,就是想碰碰运气,未想到运气不错,遇上了。
施长生道:“昌隆布庄的东家有个外地朋友,是个
南北行商。此人下个月要北上,想试着带一些绣品到北边去卖,找到昌隆布庄,让他们想办法给弄点。我想到姐姐会刺绣,家中又是裁缝铺,认不认识些绣娘,收一些绣品,卖给昌隆布庄。”
两兄弟听着有些激动,这是赚快钱的机会。
俞慎言还是谨慎地问:“消息可靠吗?”
“可靠,那行商和东家谈话时,我就在旁边伺候茶水,亲耳听到的。掌柜也让我们下面的伙计打听着。我本来想着若是在这碰不上你,要托个人给姐姐带话,或者亲自回去一趟呢!”
“长生,谢谢你。”俞慎言拍了拍长生。
施长生笑着道:“是我请姐姐帮忙,我还想借这事在掌柜和东家面前显点本事呢!”
俞慎言笑了,彼此心知肚明谁在帮谁,就不再说见外的客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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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微听到这消息知道机会来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高家村的人,她们的绣活她见过,绣得都不差,在张家绣铺也是能卖得上价的,运到北面也好卖。卢氏说自己娘家那边附近村子也有不少绣娘,平素也会绣东西拿去城里卖,可以去问问。
此事不宜迟,迟则失机。
次日两边都不耽搁,俞纶陪着卢氏回卢杨村,俞慎言则陪着俞慎微去石头乡。
俞慎微直接去找老族长的媳妇葛氏。
葛氏以前对他们姐弟疼爱,想来愿意帮这个忙。二来葛氏在村里是长辈,又是老族长的媳妇,她帮忙张罗比她挨家挨户问强多了。
葛氏见到他们姐弟俩来,还是如以前那般热情,并不因为他们改了姓就疏远。
俞慎微过来带了份礼,葛氏见了推拒不收,俞慎微这才开口说请她帮个忙。
听完俞慎微的话,葛氏热心地道:“这有何麻烦的,就是传个话的事,又不费什么力气。”当即让自己的大儿媳去那些家问问。
高明秋的媳妇和高明秋脾气有点像,说话直来直往。她坐下便道:“自明根媳妇的那事私下传开后,村里人的绣品要么是信得过的两三家凑一起托个人带进城去,要么就是自个儿哪天空了跑一趟,麻烦不说,东西少还不好卖。你能收她们也不会不愿意的。”
高明春媳妇挨家挨户通知那些人家时,在家的桂婶隔着院墙听到这话,待高明春媳妇离开后,出门和邻居婶子道:“你还真信她一个丫头片子有这本事?她能认识什么人?恐怕是想骗你们的绣品卖钱去。”
邻居对桂婶之前私下扣她们的钱心中不高兴,只是邻里之间面上还维持和气,听到这话又想到自己被骗的事,心中不舒坦,冷笑道:“骗子遇到一个,哪里就遇到第二个?暖丫头一个姑娘家,哪有旁人那么多歪心思。”
桂婶脸红,“我是好心提醒你。那丫头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心狠着呢!”
邻居道:“嫂子,那我多谢你提醒。”
另一边走过来一妇人,笑着调和道:“有葛婶出面,肯定没问题的,暖丫头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虎头娘,你是想多了。”
桂婶冷哼:“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们能拿到钱再说吧!”转身进门。
邻居撇了下嘴,拉着妇人朝老族长家去。
不多会儿高明春媳妇回来,那几家的妇人也跟着过来。
俞慎微将收绣品的事说来,“我认识一个熟人有这个门路,让我帮忙跑腿,我就想到了婶子们。”对于背后的事,她半真半假掺和着说,事以密成,不透露具体之人之地。
她又道:“婶子们若是信得过我,有好的绣品可以送过来,我替婶子们拿去卖,价钱上自是不会让婶子们吃亏。若是让婶子们吃亏,我也不敢跑这一趟。”
俞慎微姐弟三人在村上住了几年,她们可以说是看着姐弟三人长大的,什么品性她们都清楚。
最初不过是给了她们姐弟一口吃的,之后几年没少得她们姐弟的回报。远的不说,年前写对联的事,她们几家也都沾了好处。
他们对俞慎微姐弟是信得过的。
王婶的儿子跟着俞慎言念了两年书,最是清楚,先开口道:“婶子岂会信不过你,我将绣品都直接拿过来了。”说着就将几样东西摊在面前让俞慎微瞧。
另一个婶子也附声,她素来觉得姐弟三人是好孩子,被过继给俞家,还惋惜了一阵子。
随后各家便将绣品拿过来,俞慎微一一过眼,觉得没问题便收了,大大小小共收了七十一件。俞慎言将各家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描述清楚,以便后面给她们绣品钱。
七十多件肯定是少的,俞慎微想到了隔壁村子的林婶,她和桂婶一样也是替人跑腿代卖绣品,她手里定有些。从之前桂婶的话中听得出来,林婶从里面也捞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