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吗
谢泉搬出去的第三天,陆南扬在楼下的蛋糕店找了份工。
店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叫莹姐,听说结婚以后就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孩子,孩子长大后就开了家店子补贴家用,生意一直蛮红火。
一听说陆南扬要来帮工,莹姐乐成了花,“我记得你,去年暑假在对面那家面包店干的小伙子,对不对?”
陆南扬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是我。”
“我记得可清楚啦,去年你在他们家干的时候,那一个暑假他家的营业额蹭蹭地往上涨。”莹姐一边收拾操作台一边说,“当时我们这几家都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抓过来问问他从哪招来的小帅哥!”
陆南扬笑了笑。
“不过他那人性格有点问题,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关门了。”莹姐絮絮叨叨地说,“听说他克扣员工工资,还跟一个女员工出轨。结果没两天被他老婆发现了,哎哟,拿着个扫把追了两条街,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可太壮观了。”
陆南扬笑出声来,“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当时我们街里街坊的全看见了,真丢脸!”莹姐说。
“哎,我也在我也在!”店里的小妹听到八卦话题立刻凑了过来,绘声绘色地给陆南扬描述当时的场景。陆南扬笑得前仰后合,店里的氛围欢快极了。
是的,他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尽可能多做点事把自己的日程塞满,除了打工之外,还多接了好几个民事诉讼的代理,忙得几乎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
没有谢泉之前,他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现在只不过是修正了一段错误的关系,恢复了原本的节奏而已。
有那么几个瞬间,陆南扬几乎要相信这样的自我安慰了。
但是不管他把日程塞得多满,夜晚还是会照常降临。
夕阳烧光了半边天空,把整个世界染得通红。随后月亮慢慢爬起,一切颜色都消失在了唯一的夜幕之下,只有星辰藏在淡淡的云雾背后,一如始终地闪烁。
陆南扬看向窗外的星空时,已经能一眼认出哪一颗是北极星、哪一颗是天津四了。
谢泉描述那些星星时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他抬着头,侧脸的线条在微光的映衬下精致流畅,镜片后的双眸深邃而干净,透着某种兴奋的水光。
同样也是这一双眼睛,边咳边笑,嘲讽地望着他说:“这就对了,陆南扬,你讨厌我的。”
谢泉好像变成了某种带弯钩的利器,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像被勾起、穿透,疼得在肋骨间打颤。
偏偏回忆不受他的控制,夜深人静的夜晚,大脑总会自虐似的想起更多片段。
比如那双迷离而柔软的眼。比如他沙哑而轻佻的声音。
比如他把手按在他的后脑上时,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悬而欲泣的表情,像被打碎过一次的玻璃制品,即使粗糙地修补好了放回原位,也不再受人爱护。
陆南扬蜷起身体,被褥在摩擦中发出簌簌的声响,枕头被脑袋挤压得变形。
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一些悄然升起的欲望不但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更汹涌地反扑上来。
他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把手往下探。
然后夜深人静,只剩下呼吸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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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店里一忙起来,空调就像压根没开一样,浑身都是汗。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总算清闲了些,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刚才来买蛋糕的那个孩子,好像每次都沉着个脸,特别不高兴的样子。”莹姐边洗餐具边说,“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那孩子啊,我认识。”店小妹接话说,“他们家是重组家庭,他爸爸找小三出轨了,他妈妈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离婚了才知道房产本上压根没写她的名字。为了供他上学就只好找人再嫁,不过再嫁的那男的我也见过,偷过对面小超市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
“哎哟,那这孩子可怜了。”莹姐叹息道。
“是啊,听他同学说他好像有什么抑郁症还是什么病的。”小妹说,“还自杀过一次,幸好给救下来了。”
“你别说,现在有这病那病的年轻人蛮多的。”莹姐说,“前几天我还看到一条新闻,说有几个大学生结伴跳崖,就一个活下来了。你说说,多可惜啊,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想不开了,一点苦都吃不得……”
“莹姐,心理疾病是病,跟吃不吃苦没什么关系。”陆南扬打断了莹姐的话,“就算吃了很多苦,该治不好的病还是治不好的。”
“我觉得陆南扬说的对。”店小妹接话道,“现在社会不一样啦,年轻人压力都很大的。哎,就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个学生晕倒在路边了呢。”
“学生?”莹姐问,“中学生吗?”
“不是,我看他还抱着电脑和一大堆教课书,应该是云大的学生。”店小妹说,“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疲劳过度,直挺挺就倒在那个绿化带边上了。”
云大的学生?
陆南扬猛地抬起头,“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店小妹被他吓了一跳,“呃,男的,个子挺高的,好像、好像还戴着眼镜。”
陆南扬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什么地方?你没打120吗?”
店小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见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我就没管嘛……”
“在什么地方?”陆南扬没了耐心,拔高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