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微手攥着袖口,低着头和杨振山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跟着他走。
其他的家长都被孩子领着去食堂,而他们却往此时往没什么人的废弃乒乓球桌那儿走。她不由走神,这片地方不大,球桌是很早很早的时候了,桌板都裂开,没人会用来打球,反而会有人上来蹦跳踩踏,看谁是第一个把球桌折腾塌的人。
最后一个捣乱的人被颜再宁当场抓住扣分,就再也没人敢了,颜再宁已经和学校申请拆除,把这里改造成社团公共活动场地,上学期就有几个社团提建议增加活动范围,颜再宁都记着,帮他们想办法争取。
怎么会有人怕他?明明是那么温柔细心的人。
杨笑微的思绪飘远,没注意到杨振山停下脚步,不小心撞了上去。
还没等她道歉,一个猛力将她的领口拽紧,她的脚跟离地,瞬间陷入了窒息的苦楚中。
所幸杨振山也顾忌在室外,只是下了个马威就把杨笑微甩开,她撞到了球桌桌沿,痛得背脊拱缩。
“走神?”杨振山阴沉地盯着他,“脑子里又在想男人吧?”
知女莫若父,杨笑微虽然不想承认,但杨振山很多时候确实能一眼看穿她。
“没有。”她回答道,用平静的模样假装刚才发生的不存在,“爸,等下去食堂吃饭吧。”
她早就领会了一套办法,杨振山不喜欢犟嘴的、不作声的、吵闹的,就吃温顺这套,顺着他来就能免去很多麻烦。
非常没出息,可她只能做到这里。
杨振山现在却不打算“息事宁人”,他措不及防对杨笑微破口大骂,言辞之侮辱,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说出口的话。
杨笑微缄口不言,等他骂完。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去那个狗屁学生会了吗?!你在家怎么跟我说的?!说你已经退出来了,今天要不是你们老师提,我都不知道你敢骗我!”杨振山勃然大怒,“还有你在学校跟别的男人出了那么大的事,还瞒着我?翅膀硬了也想飞是不是?!”
杨振山总是不吝于把她往最放荡的地方去想,甚至连她的内衣晒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都要遭一顿骂。
杨笑微麻木地听着,心里想,他能不能死掉啊?
“你就和你妈一样是个sao货!天天想着怎么勾男人是吧?”杨振山说话间扬起了他的巴掌,被魔鬼附了身一般对杨笑微打下去,“我让你骗人!我让你勾搭男人!”
“老混球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杨振山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开,踉跄向侧边撤了几步,没保持住跌倒在地。
莫昂如同一道结实的墙壁,坚定地挡在杨笑微身前,指控杨振山:“你果然在虐待她,名副其实的人渣!”
“你!你敢对我动手!你们老师呢?找老师去!”杨振山气急败坏。
“要不要帮你报警?”莫昂嘲弄道。
报警这个词似乎戳到了杨振山的痛处,他的叫嚣声弱了下来,假模假样威胁了几句,反倒自己快步逃了。
“没用的东西!”莫昂骂道,随后转身询问杨笑微,“你还好吗?”
杨笑微一手挡脸,干笑:“总是被你看到不好的样子。”
“为什么到这地步了都不愿意寻求帮助?”莫昂认真地问,“我和颜再宁都能帮你,只要你愿意接受。”
杨笑微苦涩地说:“他也知道了?”
莫昂嘴角撇了撇,一个原地起跳跳到了球桌上,蹲下来与杨笑微平视,“你是因为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不堪的生活,所以才不愿意承认?”
杨笑微轻轻点了点头。
“哎,你。”莫昂复杂地说,“怎么那么傻啊?这根本不是你的过错,他才不会介意这个,他也想帮助你的。”
“谢谢,谢谢你们。”杨笑微声音哽咽,眼眶发红,“我之前,太不知好歹了。我很想摆脱他,我求过亲戚,求过邻居和老师,都没办法,要怎么办啊?”
“我们已经有头绪了。”莫昂用坚定予以她勇气,意气风发地站起来正要宣讲自己的思路,却听“咔嚓”一声。
可怜的球桌终于不堪负重,轰然坍塌了。
杨笑微:……
“嘶!你下手轻点儿!很疼!”
“疼死你最好。”颜再宁冷漠地说着,镊子找到莫昂伤口里最后一根小刺,果断拔出来,接着又往上面喷碘伏。
莫昂又是吱哇大叫,手倒是老实地没乱动。
“活该,叫你手多。你该庆幸上面没有铁锈,省得挨一针破伤风。”颜再宁说,处理好他的伤口便立刻甩手。
莫昂举着自己两只手呼呼吹气,倒霉的他,刚好是破球桌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屁股摔下去手掌扎进桌板裂口里,光荣负伤。
要不是杨笑微说莫昂保护了她,颜再宁都懒得管。
一个大男人委屈巴巴地冲自己手掌吹气的样子实在太蠢,颜再宁看不下去,又将他的手腕抓过来,动作利落地缠上几圈绷带,随后丢开。
莫昂仗着自己的伤员,开始摆起来了,指责颜再宁怎么能放着危险的球桌不管,得亏他是大度的人,换了别人肯定要借机闹事。
颜再宁不惯着他,一万个反问句呛回去,眼看硝烟味越来越重,绷带在颜再宁手里不像是包扎的,更像准备勒死莫昂的凶器。
杨笑微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有些困惑,又掺杂着艳羡。
“你怎么样?”颜再宁转头问她。
“我?我没事的。”杨笑微背着手,手指头在身后搅拧着,她现在的心跳比第一次和颜再宁说话的时候还快,这是一种混杂着羞耻、窃喜、悸动、忐忑的复杂心情,她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去,“我觉得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