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歌清楚地看到那只手,干净到不惹一丝尘埃,和她身上肮脏的泥水泾渭分明,那只好看的手上面附了一层薄薄的老茧,是常年持剑之人所特有的。
那手的主人见陆九歌出神,又是一声轻叹,而后低低开口询问:
“姑娘,可需要在下帮你一把?”
音调如寒潭深井,清澈冷冽。
陆九歌压下心中的异样,并没有扶住那只手,而是自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抬头对视上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穿一件霜白色直裰,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人,普通到陆九歌今夜见完,明日在人群中见到也认不出来的程度。
只除了那双眼睛。
也许是今夜暴雨的缘故,那个男人那双眼中似乎也氤氲着雾气,看起来深沉而孤绝。
那个男人见陆九歌这样盯着自己,也不恼,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解释道:
“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陆九歌的心被这句话撩拨的一阵酸涩,这个故人,到底说的是顾劫生还是她?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气,对面前的男人福了福身,低低道了一句:“有劳公子了。”
那男人点头。
他似乎没有费什么力,便将顾劫生拖回了屋。
到了屋内,借着灯光陆九歌才看清,顾劫生伤得有多重,他身上的黑色衣服,已经被染成了暗黑紫色,而他的脸色,白的没有一点生气。
陆九歌心中着急,抑或是关心,抑或是医者本能,她此刻顾不上看旁边的男人一眼,拿起剪刀冲到床边,想将顾劫生身上的衣服剪开来。
又是那只手,突然横插进来,赶在她动手前握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
陆九歌不知是她轻轻颤了一下,抑或是他。
总之,两人相触的手似是过了电一般,一阵酥麻滚烫自她的手上传到心底,而后男人淡淡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道:
“姑娘需要如何做,在下可以帮忙。”
陆九歌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淡淡道:“公子不知如何处理伤口,还是我自己来吧。”
“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这般做岂不是坏了名声?”男人道。
陆九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连日来的委屈、愤怒、不甘、伤心、失望和此刻的悸动,所有的情绪混成一团棉花,塞进她的胸口,堵得她胸中酸涩,直想掉眼泪。
她低下头去,将眼中的泪水倒逼回去,半晌才开口道:
“公子有所不知,床上之人是我的未婚夫婿,我和他……不需要避嫌的。”
话音未落,陆九歌便感觉身边男人脸色似乎黑了下去,而自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竟是比这咋暖还寒时候的暴雨夜还要冷上几分。
陆九歌唇角无意识地挂起一抹苦笑,转过身去,背对着男人专心为顾劫生处理起伤口。
窗外仍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等了许久,背后之人方冷笑一声,似嘲讽似自嘲:“那就祝姑娘与心爱之人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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