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擦拭着额头新冒出的汗珠,被酒精熏浊的目光无助地环视一圈,接着落在了衣着落魄却依旧站得笔直的程澈身上,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傅总挪着肥胖的身躯跪着朝程澈而去,途中一个踉跄还摔倒在地上。
可没有人扶他,所有人只是冷眼旁观,包括那些刚在在酒宴上与他举杯甚欢,仿佛为他马首是尊的明星们,所有人躲在自己的座位上,装作与这场闹剧无关。
“二公子,程二公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没认出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程总饶了我吧。”傅总好好一个大男人,竟然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程澈侧身躲过了傅总的道歉,不为所动:“傅总,您该道歉的并不是我。”
傅总想要抓住程澈裤腿的心思落了空,他闻言猛地抬头,目光落在了程澈身后的池砚舟身上。
对!池砚舟!
“砚舟!砚舟你帮帮我!帮我跟二公子求求情,你就看在……看在承华和星韵的合作上……”
话音未落,傅总的右肩重重一沉,他垂眼,一双沾满灰尘的皮鞋正踩在他的肩膀上,就跟刚才他踩着程澈的肩膀一样。
傅总抬眼,对上了程澈冰冷的目光。
“我父母和我哥从小就教我一个道理,做人,最不能做的是就是仗势欺人。”
“我这个人吧,从小就混,不服管教,爸妈和兄长的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唯有这一点,我牢牢记在心里。”
“我不喜别人因为我的身份敬着我,也不会拿我的身份去压人。”
“但今天,我突然不是很想做个好人。”程澈脚下用力,傅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惨叫声。
“如今势在我这儿,我突然就也想尝尝仗势到底是什么滋味,”程澈哼笑一声,“滋味不错,傅总,怪不得您喜欢。”
程擎似乎没怎么见过他亲弟这幅流氓的模样,饶有兴致地微微调转了身体,一言不发看着这边,右手中指上的素戒指被他微微转动着。
“我让你跟池砚舟道歉,结果你却只想着让他帮你解困,你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对着池砚舟尚能如此,那那些地位尚不如池砚舟的人呢,”程澈高大的身影在傅业成身前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人笼罩其间。
“你仗着你那份势,究竟欺了多少人?”
冰冷的嗓音穿透包围圈,传递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漆黑的坐席里,无数双目光落在傅业成的身上,带着巨大的恨意、委屈的泪意以及报复的快意。
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可他们看着,望着,用双眼见证着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傅业成被程擎的保镖请出会场的时候,他脚步虚浮,双腿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上,鼻子砸在地上,两行鼻血顺着鼻腔涌出,混着他的眼泪与鼻涕,整个人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闹了这么一出,程擎无意再在这个场合待下去,他转头朝外走,路过程澈的时候连余光都没有给到自己亲弟弟一个。
不过他刚走到酒店停车场,身后就响起了程澈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心虚和胆怯。
程擎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等到程澈一路追上来,丧头耷脑地站着他面前,用一个圆圆的发旋对着他。
程擎对着他弟向来耐心有限,等了两秒见程澈不开口,拔腿就要走,结果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哥,我错了!”程澈的道歉含着一丝委屈低声传来。
程擎停下脚步,不是很自然地从程澈的手里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他转头,对着程澈挑了挑眉,意思是让程澈继续说。
“我不该仗势欺人,仗着家里当众让那个傅总下不来台,让所有人都看了程家的笑话,可能还会给你惹上舆论的麻烦……”
程擎闻言,不置可否,程澈小心瞅着程擎的神色实在是琢磨不出他哥的意思。
“没了?”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
“还有啊……”程澈弱弱觑了他哥一眼,打了个寒战,绞尽脑汁继续想,“还有就是我不该跟人打架,不该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给家里丢脸……”
话未说完,程澈眼见着他哥的脸色较刚才黑了几分……
程澈:……还不够吗?
“还有……还有就是……我不该跟那个陈总监斤斤计较不给我上红毯的事情,程家的脸都被我……”
“哎哥,哥你怎么走了?”
程澈眼见着程擎拉拉着一张脸,跟再也听不下去似的抬步就走,程澈伸出手,想拦不敢拦,眼睁睁看着他哥上了宾利的后座。
程澈跟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似的,无助地站在车位前头,眼睁睁看着宾利发动,后窗摇下,是程擎不怒自威的面孔。
车子驶出停车位,程澈垂头丧气地站着,直到加长版的宾利突然停下。
“程澈,”程擎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程澈抬头,他看着他哥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不知何处,一张脸不变喜怒。
“你是程家的孩子,谁都别想欺负到你的头上。我是教过你不要仗势欺人,但倘若你被人欺负了,你始终要记住,你背后是爸妈,还有我。”
程澈一愣。
宾利重新朝前驶出,程擎的嘀咕顺着向后的风落在程澈耳边:“我还教过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句怎么就记不住呢。”
黑色的玻璃缓缓升起,最后一丝嫌弃透过缝隙溜了出来。
“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