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了桌上的杯盏,红酒应声落地,溅在墙上和地板上,宛如血迹。地上一片狼藉。屋外的海棠花枝在春风里轻轻地颤着,完全不理会天上的乌云。
风雨要来了。
暴风雨要来了!
家里电话响,是展一鹏。
他急切地问:“雨未,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雨未犹豫了下,“不知道。”
“没人对你怎么样吗?”
“没有。”谷雨未摇头,泪却流了下来。
话筒里明显展一鹏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谁劫持了你。”
谷雨未没说什么,展一鹏又说:“奇怪,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呢?居然能这么准确地知道数目。”
谷雨未长叹一声,她也不知道,而且,她不知道,鹿鸣还知道些什么。
如果这是一场较量,注定她只能是输家,她现在只是负隅顽抗,但是,失败只是迟早的事。
展一鹏的语气里都是担心,“雨未,你千万要稳住心,不要乱动。正谷看起来有点凶险。”
谷雨未大吃一惊,“怎么了?”
展一鹏沉吟,他本不想说,但又怕谷雨未稳不住,“我查过交易所公布的年报披露时间表,正谷预约披露年报的时间是四月十六日,而现在是什么时候?”
谷雨未摇晃了下。
“报纸上爆出的正谷对赌协议是四月一日,而爆出正谷遭监管机构调查的事,是四月八日。现在又爆出你的遗嘱,三桩事连着来,并且,距年报披露的日期又这么近,这用意,有点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谷雨未的身上直冒冷汗,但她自己没有察觉。
展一鹏犹豫了下,“按照交易所的规定,四月三十日是公布上年财报的死限。正谷最近的股价本就是下行态势,遗嘱的消息这时候公布,如果年报成绩再不好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谷雨未的眼前一黑。算计得准确,是鹿鸣的作风。
展一鹏似乎看到了她的情绪,“也不一定。那人也许没有恶意,如果正谷年报的成绩真不好,那时候再公布,恐怕正谷连消化不良消息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正谷有赢利也说不定,那这消息的影响供市场消化的时间反倒比较长。”
谷雨未闭上眼睛,浑身冰冷,如在冰窖。
展一鹏安慰她,“别想得太坏,也许正谷的年报会很好看也不一定。那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谷雨未还是傻愣愣的,展一鹏又说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她胡乱地说:“我感冒没大好,头疼,先睡一会儿。有事儿你再找我吧。”然后不由分说地下了线。
她倒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屋顶。为什么?她突然从床上跃起,胡乱套了件衣服,摔门而出,也不管别人对她频频回头的眼神,直接奔到小区门口,招手叫住驶过的出租车,“去通途大厦。”
谷雨未在大堂里候了很久,依然没有得到被允许上楼的讯息。她只好再一次走向总台,“我找你们鹿总。”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已经通报上去了,请您再等等。”
“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不好意思,”总台服务员优雅地道着歉,“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这些。”
通途设了外部门卡,所有要进大厦的人首先都要刷卡才能通过。没有那张卡,谷雨未想浑水摸鱼也不行。
她没有办法,只能等。一直等到一位年轻人走到她跟前,他轻轻地弯了弯腰,“谷小姐是吧?”
谷雨未虽然火气正在上蹿,但教养还是不得不使她压着火气,“我姓谷。”
“我是鹿总的助理黎旭。鹿总现在忙,没时间,让我把钥匙送给您。”
钥匙?明明是张卡。谷雨未拿在手里,看了看,“哪里的卡?”
“这个--”黎旭明知是鹿鸣家里的,却不敢说。
“哪里的卡?”谷雨未又问了一遍。
黎旭有些为难,“这个不大敢确定,应该是鹿总家里的吧?”
家里的?谷雨未立刻明白了,她的脸火辣辣的。
她把卡塞给黎旭,“我不要他家里的卡。我要见他。”
“这个,”黎旭真的为难了,“鹿总现在不方便,他上面有重要客人。”
“我只见他几分钟。”
“谷小姐,”黎旭耐心地说,“我是按鹿总的指示办事,既然鹿总给了您门卡,还是希望您到那里去等。”
谷雨未又羞又气。这个叫黎旭的人既然这样说,当然就猜出了其中的关节,鹿鸣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尊严?
她站了起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鹿鸣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什么时候见他!”
黎旭愣了下,让前台送了杯咖啡,然后又轻轻地弯了弯腰,“那谷小姐先坐。”他走了。
谷雨未端起那杯咖啡一饮而尽。她今天豁出去了,非要鹿鸣给她一个答案。许是因为黎旭的面子,前台服务员又送来一杯,她也喝了。
这条街是杉城最繁华的街,从大厅的落地窗往外看,遥遥相对的便是正谷大厦。以前曾无数次地走过,但没有一次想到这会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再后来从下面经过时,会仔细的看一看门口那块正谷集团的匾。现在再看到,她心里的滋味更复杂。
她已经置身在内,无法离开。
一堆人从安检口出来,保安站立行礼,谷雨未一眼看见黎旭,他正在那群人中,面带恭谨。从人的簇围程度来看,中间那个女人才是重点。
谷雨未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卷发,妆比较浓,嘴角上有些笑意,不过,笑容既薄又冷,身着时装,剪裁得体,应该是出自名家。尤其是胳膊弯上挂着的小坤包,不是谷雨未这个层次所敢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