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到后面,话音里还给委屈上了,王大海忍不住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皇帝淡淡瞅了王大海一眼,王公公立马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乍看还有点娇羞似的。
这边王大海觉得好笑,严纶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嘴唇哆嗦道:“臣、臣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道:“呵,朕看你倒是敢得很呢!”
“你说你,整日里都琢磨些什么呢?!正事不干,不会替朕分忧,怎么着,还不允许林大人替朕分忧了?!”
严纶只觉额头上豆大的汗直落下,他颤颤巍巍拿手擦了擦,嘴里一直只是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皇帝却是一点也没想放过他,此时山水轮流转,又淡淡道:“哦,你们说的还有什么?以色惑主?!来、来、来,严纶你给朕说说,林大人如何以色惑主了?”
严纶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两只倒三角眼直愣愣地看着御座上的天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在皇帝的逼视下,竟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皇帝一副嫌弃的表情道:“来人呐,给严大人泼点水清醒清醒,方才不还精神得很吗,怎么说晕就晕了?”
说着又望向御史台其他几个人道:“严大人晕过去了,你们方才不是和严大人一道跳得欢,说林大人以色惑主吗?你们谁来给朕说说,林大人到底如何以色惑主了?!”
这御史台几个人种还真有头铁皮硬的,又一个愣头青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这朝堂之中无人不知陛下对宁世子一腔痴情,这林大人也就是和宁世子长得像,所以才能得陛下青眼,日日在御前行走,这不是以色惑主是甚?!”
皇帝淡淡笑了一声,“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这愣头青才到御史台没多久,刚刚五品,能参加朝会也是前不久的事。他被御史台众多前辈耳提面命,一心觉着身为御史台的人,就是要敢直言上谏,将个人生死、个人荣辱置之度外。
今日这弹劾,他们御史台可是准备了许久,实在是看不过眼林琅这种凭色相当道的大臣,觉得有这种人在简直就是对他们御史台的侮辱,所以准备了这许多,罗织了一条又一条罪状,为的就是今日一定要将林琅钉死在耻辱柱上。
但谁知道情势直转而下,他们觉得铁板钉钉的事实,结果三言两语便被掰了过去,偏在众朝臣看来也跟笑话一般,并没有获得众朝臣的认同。
眼下如今这场合,必须有人站出来,要不然他们御史台就彻底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了。
仿佛带着使命感一般,这愣头青肾上腺素飙升,激动上前道:“微臣韦皓,御史台五品员外郎。”天知道这朝堂上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与天子说上一句话,如今得天子亲自询问姓名,韦皓觉得自家祖坟定是都冒青烟了。
但没等他激动多久,却只听天子冷笑道:“京兆韦氏?!倒是名门大族,不过朕听说你这员外郎是捐官出身吧?如此年轻便做到了五品,看来家中没少为朝廷出银钱呐?”
韦皓面色顿时又红又白,讷讷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慵懒靠在御座宽大的椅背上,支手撑颐道:“朕心里只有子陌一个,这在朝朝野上下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你们说林大人以色惑主,也不知是对朕的侮辱还是对林大人的侮辱?!”
“在你们看来,朕对子陌的心意就是这么轻易能被动摇被替代的吗?!林大人每日只是勤勤恳恳地上值,帮朕整理奏折,你们就当这就睡以色惑主了?!那你们是不是也得反思一下,自己是多没能耐,这么多年来钻空心思往朕后宫里塞人,却为何压根没有成功?!”
满朝文武俱都埋着头不发一言。
不管皇帝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但到底都没人敢当面顶撞,要不然忤逆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更别说皇帝这话乍听起来,好像还颇有几分道理,这林琅的确每日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御史台只凭捕风捉影便说人家正儿八经考中的状元以色惑主,的确是过分了些——而且就看天子对宁世子那毫不遮掩的心意,的确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被取代的。
林琅瞧天子那副大义凛然的态度,自己好像都有些糊涂了,觉得之前怀疑天子将他放在跟前目的不纯,好像都有些罪过一般。
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每次让他亲身经历天子向原来的他表白的场面,他都觉得自己像在经历社死一般。为何这些人就不知道尊重尊重死者呢——
他并不想和天子因为这等桃色绯闻绑定在一起啊,这样只会让这些大臣看笑话。就算再如何,他也一点都不想被拿出来公开处刑,实在是太羞耻了些——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多听几回就麻了,他如今虽然想脚趾抠地抠出城堡,但到底可以面不改色假装与他无关了。
皇帝表演了一番,表演得可以说相当成功,让御史台官员和众朝臣大气都不敢出。
末了,他幽幽问道:“秦笠,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你来说说,若是御史台弹劾林琅罪状坐实了,林琅会遭受什么惩处?”
秦笠出列上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道:“回陛下,御史台弹劾林大人三条罪状,诽谤朝廷、僭越臣位、以色惑主,若是坐实的话,依苍玄律例,轻则削官贬为庶人,重则下狱流放三千里——”
皇帝轻轻摇摇头道:“你还是说得轻呐,朕可记得,就僭越臣位一条,便可要了林大人小命,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