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若一愣,“那他把东西卖了,文物局的人来找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人家自己家的东西,就说摔碎了丢垃圾桶了,文物局的人还能罚他不成?”瘦猴显然没把这当回事儿。
苏星若细看这瓷瓶,原先远看觉得是白瓷,可如今走到日光下,才看出来是淡淡的青色,釉下还有一片片的裂纹,倒是很像她原先在电视里看过的冰裂纹。
只是抱着这瓷瓶,苏星若难免又想起刚才那个女人。
面黄肌瘦却有着不协调的大肚子,包起来的脚,还有久治不愈的脓包……
这一条条似乎都能对应上一种病,一种后来的常见病,但搁在眼下这个年代,难道真的能治疗这么些年也没人看出来么?
但眼下这个连吃饱饭都是奢侈的年代,真有人会得那种病么?
而且以胡玉书家的那个条件来看,似乎也不具备这种病的诱因啊……
苏星若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瘦猴絮絮叨叨,她都没听进去,直到俩人分开,她站在回下洼村的土路前,想到那个女人,又看了眼怀里的瓷瓶。
于是果断转身,又往胡家那条小巷找了过去。
苏星若又到胡家时,胡玉书的老婆正抱着个大茶缸喝水,旁边的胡玉书抱着个小罐,十分谨慎得盖上了盖子。
“你给她喝得是什么呀?”
苏星若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茶缸细细一闻,淡淡的甜味儿,因为很久没吃过糖显得格外清晰,她随即看向男人,“你这罐子里,是糖么?”
胡玉书一愣,点了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苏星若没理她,而是看向了女人,“你喝水,一直都要放糖么?”
女人看向胡玉书,有些不确定得点了点头,“是、我喜欢吃甜的,所以……”
“那你这脚,大夏天的穿这么厚的袜子,是不是脚尖已经病变了?”
要说糖水,还有可能是通过味道闻出来的。
但苏星若指出女人脚上的问题,胡玉书夫妻俩全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胡玉书上前一把抓住了苏星若的手腕,“我老婆的脚,她、她……”
做点什么
苏星若被胡玉书的力道吓了一跳,但也能理解,求医多年突然看到希望的病人。
“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怀疑,她得了糖尿病。”
这话一出,胡玉书夫妻俩都是一脸的懵。
苏星若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就是消渴症,总是觉得渴、饿,但是吃得很多却越来越瘦,不过瘦得主要是四肢,肚子反倒会变大。”
她每说一个症状,胡玉书的眼睛就亮一分,等她说完,胡玉书已经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那你会治么?你知道该怎么治么?”
苏星若一愣,看向女人,却是沉默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病,但他们跑了这么久的医院却一直没能确诊,就证明这边的医生不了解糖尿病。
虽然在改革开放以后,糖尿病迅速成为了国人常见病,但在如今这个年代,她是真不确定,消息闭塞的华国,有没有治疗糖尿病的药或是测量血糖的仪器。
而且女人三十出头,就已经求医多年,想必二十多岁血糖就已经超标,这样年轻,苏星若甚至怀疑她可能是先天性的胰岛素抵抗引起的一型糖尿病。
但眼下这情况,看西医就得去更大的城市更大的医院,还不确定胰岛素和二甲双胍类降糖药有没有被研发出来,所以最稳妥的,应该是中医。
但红星公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会连一个靠谱的中医都没有呢?
苏星若仔细想了想,“你们先前找大夫,最远去过哪里啊?”
胡玉书一愣,“就是附近,公社医院看过,别人介绍的赤脚大夫也看过不少,有的药一点儿用没有,有的管用一段时间但是过一段就也没用了。”
“有没有看过中医啊?”
“没有,现在哪儿还有中医啊,”胡玉书叹气,“都给当牛鬼蛇神批斗完了!”
这……苏星若倒是没料到。
“我建议你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去大城市的大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就打听看看哪里有医术好的老中医,如果都找不到……”苏星若看了看女人,“别再吃糖了,入口甜的最好一点都不要,白粥细粮都要少吃,多吃粗粮和蔬菜,或许也能缓解一些你现在的症状。”
此时的苏星若,看着女人眼睛里暗淡下去的光芒,心里满满的全是愧疚。
她以为可以帮到对方,但其实……她没有研发药物的技术,更没有测量血液的仪器,一抹孤魂来到这个世界,不像别人带着金手指经天纬地,她只是个普通人,也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去走路。
离开胡家,苏星若兜里又少了二十块钱,她把瘦猴搞下去的差价又补给了胡玉书。
得这样的病已经很惨了,她不想趁人之危去占便宜,毕竟对她来说少这二十块钱只是存款的一部分,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能让女人的病更多一分希望。
来到这个世界后,苏星若头一回,生出了想做点什么的心思。
但眼下,她还有件事儿得办。
韩扬寄回来的布料,做床铺还行,苏星若是决计不会穿那大红大绿花在身上的。
但她从苏家出来穿的那一身破衣裳洗得早就不能要了,眼下天天穿得就是结婚时韩那一身新衣服,她急需一身替换的。
公社很小,没有百货商店,所有的买卖都在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