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也拿了颗葡萄,剥干净递到高怀瑜嘴边。
高怀瑜迟疑了一下,凑近咬了。元熙低低一笑,仿佛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这实在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举动,可是皇帝就喜欢这样。君为臣纲,既然皇帝喜欢,那他迎合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陛下……”刚刚宽慰完自己,高怀瑜又有了点罪恶感。
他来这里也没跟皇帝说多少正事,就光陪人聊天给人剥葡萄了。
这是正直臣子该做的事吗?
不该啊!
可是一想想昨天高璋把当年在建平“沉迷酒色”的事捅到了皇帝面前,他就觉得后果很严重,皇帝肯定很生气。只不过皇帝的确很在乎他,所以隐忍不发,没对着他发脾气罢了。
皇帝都没怪他,装不知道,那他更该有意无意地讨好皇帝一下,给皇帝顺顺毛。
皇帝对他有点心思,他也不反感,顺着皇帝意思亲近一些,不也挺好的……
为什么不会反感呢……明明当年太后想逼他进宫陪伴,他厌恶得很。皇帝其实不也是馋他身子,怎么他就反抗都懒得,甚至还有点喜欢?
高怀瑜垂眸,真就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么?
“霍将军的衣冠冢上月已经建成,卿得了空便去看看吧。”皇帝终于坐正了身子,“这边诸事都有众臣打理,卿不必为此过于操劳。”
高怀瑜回过神来,哑声道:“逝者已矣,一个衣冠冢也没什么好看的……徒增伤感而已。臣更愿在陛下身侧,效犬马之力。”
衣冠冢里只埋了当年霍飞回他拜师礼的一把金刀,霍大将军早已尸骨无存。他若是想告慰霍飞在天之灵,在哪儿不是一样,何必非要去那衣冠冢。
元熙看他神色恹恹,轻声问道:“不喜欢建平?”
高怀瑜没有回答,元熙忽地调笑道:“那……朕把建平毁了如何?”
高怀瑜这下诧异了:“陛下意思是……”
“毁城。”元熙道。
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就把你不喜欢的地方给毁了——这应该是萧淙会做的事。
元熙不是萧淙,他的意思也不是这个。他方才那话不过是调戏调戏高怀瑜,开个玩笑罢了。
他所说的“毁城”,也不是那种把城拆了人杀光的毁。不过是拆毁皇宫,除掉不合建平此时身份的规制,除掉旧燕高家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拆下来的各类资源还可以再拿去造别的,充入国库也不少了。
灭一国后“隳旧都”,历代帝王做的也不少,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国都乃是一国中心,天子之地,大魏已经有了一个国都玉京,就不好再有一个建平。
皇帝只有一个,国都也只能有一个。正统只能在大魏,国都便也只能是玉京。大魏既然已经灭燕,便要再做得彻底一点,毁去旧燕象征,让旧燕臣民慢慢忘记燕国。来日若灭了南陈,他也一样要拆毁南陈国都的。
而且如今情势燕地纷乱,一个没弄好就要有人起来造反,到时若占据了建平,就对大魏十分不利。虽然上辈子没出过这种事,燕地造反的人没一会儿就被压下去了,但这是一篇后世的小说里。他都能为了高珩变成一个暴君了,谁知道作者在其他地方有没有乱写什么,给他来一个悍勇无比的反贼头子,直接打到建平。
建平皇宫,早拆早好。
他没直接住进旧燕乾阳宫,也是因为这个,皇宫早晚得拆,他住里面去干什么?
“拆乾阳宫,高玮还没建完的宁华宫也一并拆了。”元熙从一堆文书里面抽了一份出来,边看边道,“乾阳宫中的珍宝也不知道得清点上几天……这些东西拿出来,先收买一批人心,这个便得劳烦卿去办。”
高怀瑜颔首:“是……”
乾阳宫毕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现在因元熙一句话,便要尽数拆毁,他不免伤怀。
元熙凑近了些,轻声道:“难过么……”
高怀瑜叹息:“臣只是想……乾阳宫中的凤凰花该是开了,只是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凤凰花……盛开时艳烈似火。元熙记得高怀瑜很喜欢这种花,连安阳侯府上都种满了,一到夏季落了雨,就是一地的红……没想到却是这个缘由。
元熙声音愈发温柔:“卿若喜欢,朕便往清河王府里种上许多。待花开时,卿可要记得邀朕共赏。”
凤凰花开,邀君共赏……高怀瑜脑海里忽然冒出许多记忆里不曾拥有过的、皇帝与他共酌花下的画面,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轻声道:“谢陛下。”
元熙又拿一颗他剥的葡萄,忽地想起来什么,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光芒:“玉珠,下次把这葡萄换成樱桃。”
还有些恍惚的高怀瑜顿时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怀瑜:皇后式端庄jpg
元熙:昏君躺jpg
谢陵:为什么我得连他一起拜!
清河王这是特意过来撒娇的?
《清河王集》里那些艳情诗词都是好久之前写的了,高怀瑜当初也只是随手写来骗高玮的,自己写完就忘,大多数内容他自己都不记得。
然而他才知道高璋昨天多了几句嘴,为此心中忐忑,此时皇帝突然提起“樱桃”,一瞬间让他想起来许多露骨词句,脸都红了几分。
“臣想起成亭侯托臣帮忙……臣先行告退。”高怀瑜决定先溜。
“好。”元熙对他依然笑得温和,“记得来吃樱桃。”
高怀瑜:“……”
……
一日之内,从成武帝朝便得势的谢陵,被大魏天子召见训斥的消息便传到了建平各大世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