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0017我只是没力气了,但并没有完全昏厥,恍惚之间看到坐在河边的那些人见我栽倒在地,都围了过来。
这十来个人都是精壮汉子,天气虽然还不热,但他们已经换上了单薄的单衣,露出身上疙疙瘩瘩的肌肉。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绑着一根灰色的布条。
看到他们左臂上的布条,我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历,他们应该是盐帮的人。
盐帮在河滩这里传承了差不多有两三百年,过去,老百姓吃的盐都是官府专卖,价格偏高,一些人为了生计,就偷偷的从南方贩运一点私盐回来,售价比官府的低,老百姓自然乐意买。
那些年代,贩运私盐被抓到就是重罪,所以,私盐贩子基本都是些精干勇武,又不畏生死的硬骨头。河滩这边的私盐贩子为了生存,先后联起手,形成了盐帮,相互配合照应。
后来,盐卖的便宜了,谁都能买,贩运私盐这个行当,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渐渐销声匿迹。不过,盐帮却没有消失,转而做了别的买卖,他们一般靠在渡口载客,或者帮人运货为生,依然保留着盐帮的名号。
多少年过去,盐帮的一些习惯留存至今,所有盐帮的成员,都会在左臂绑上一条灰土布的布条,以表明身份。
“兄弟,你这是咋了?嘴角还挂着血,是受伤了?”
“先瞧瞧,是哪儿伤到了,给他敷一些药。”
几个盐帮的汉子刚刚把我抬到他们的小船跟前,还没来得及检查伤势,王桥他们已经追赶了过来。
“绝不能……绝不能轻饶那小子……”七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愤恨又不能撒到安然身上,就只能拿我出气。
“他终于跑不动了!”王桥看见我被人抬着,就知道我已经耗尽了所有体力,咬着牙笑道:“你跑,接着跑啊。”
“兄弟,是这伙人在追你?为啥追你?”一个络腮胡子的盐帮汉子问道:“听他们的口音,不是河滩本地的。”
“他们是……是外地来的……”我喘了几口气,依然感觉胸闷气短,胸口那里难受的要死,吸一口气就感觉疼:“他们要我办事,我不肯……”
“叫你办事是给你脸,你却把脸给扔在地上,现在,你就算想办事也迟了。”王桥慢慢走到跟前,看了看十来个盐帮汉子。盐帮的人长年累月都在河道里行船走水,身上污浊不堪,不修边幅,王桥显然看不起这些泥腿子:“你们几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多管闲事。”
“我们原本就是在这里歇歇脚,就打算走的,可你这么说,我们偏还就不走了。”络腮胡子看出王桥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呵呵一笑,起身挡在我前面:“外地来的,欺负我们河滩人,觉得自己挺能耐?”
盐帮的人,是出了名的抱团儿,络腮胡子一发话,剩下的人都站到了他身边,冷冷的注视着王桥。
“一群土狗,都觉得自己命长!”
王桥显然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一挥手,身后的六七个人一拥而上。
我没有力气,但躺了这么几分钟,视线就清晰了一些。两伙人一动手,我就感觉不妙。
盐帮的这些人,平时只是干一些卖力气的粗活,胳膊腿有力气,可很少有人实打实的练过真功夫。王桥那帮人却都和安然一样,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不到三四分钟时间,就把盐帮的人放倒了一半儿。
“土狗!”王桥一拳把络腮胡子打倒在地,噗的吐了口唾沫:“以为你有点真本事,谁知道连土狗都不如,只知道乱叫!”
络腮胡子被王桥死死的按着,剩下几个还没被打倒的人,都冲过来想救络腮胡子。
只不过,他们的功夫不行,空有一身力气,三下五除二,又被打倒了几个。
到了这一步,盐帮的人肯定也知道,自己不是王桥他们的对手,但没有一个人服软,挣扎着还要起身,被王桥身边的人又补了几拳。
“你们这样的,就是黄河滩上混江湖的?”王桥一脚把络腮胡子踢开,招呼身边的人:“带那小子走。”
络腮胡子是个硬骨头,被踢开之后,又朝王桥扑了过来。
“你真的想死?”王桥出手很快,抓着络腮胡子的两条手臂,闪电般的一收一送,络腮胡子的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全都脱臼了。
“你有种,就把老子在这儿杀了!”络腮胡子剧痛攻心,脸色一瞬间变的惨白惨白的,却仍旧一句软话都不说:“你有胆子跟我们盐帮结梁子,就别怕事大!来!动手!别让老子看不起你!”
络腮胡子很硬气,就是这股铁骨铮铮的硬气,把王桥的心火也撩拨了起来,抓着络腮胡子的衣领,左右开弓,正正反反抽了他十来个耳光。
络腮胡子的脸被抽肿了,顺着嘴角淌血,但还是骂不绝口。这种硬骨头的人,能流血,却不能受辱,王桥故意折辱他,比杀了他还要难忍。
看到这一幕,我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丝力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冲着王桥喝道:“放开他!我跟你们走!”
“别走!”络腮胡子噗的朝王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们盐帮既然保你,就保定了!”
“盐帮的情义,我记在心里了,大恩不言谢。”我勉强迈动脚步,不顾络腮胡子的劝阻,打算跟王桥他们走。
“记住。”王桥拍着络腮胡子的脸,蔑然说道:“骨头越硬的人,就死的越快!”
这时候,王桥身旁的一个人似乎在河道里看见了什么,给王桥使了个眼色。
河道的上游,驶来了一条小船,小船借着湍急的水流,风驰电掣一般,转眼就到了近前。
船头站着一个人,掌船的手段极其高明,快到这里的时候,他有意调整小船的方向,当小船贴着河岸疾冲而下时,船头的人一翻身,鱼跃而下,连船都不要了,飞快的游过浅水,大步走来。
“虎哥!是虎哥来了!”
“虎哥!”
十来个盐帮的人被压的站不起身,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顿时群情激奋,其中一个盐帮的小伙计岁数不大,被王桥他们打的无法还手,估计是觉得委屈,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居然掉眼泪了。
来的这个人大概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龙精虎猛,每一步迈出来,仿佛都要在地上踩一个坑。
他应该也是常年走水的人,否则不会有如此高超的驾船技巧。一般来说,经常下河的人风吹日晒,面庞都黢黑黢黑的,可这个人是个例外,他的脸白的像是一块玉。
这人有点天生异相的意思,不仅脸白,而且,有三道非常明显的抬头纹,当他皱起眉头的时候,三道抬头纹,隐隐约约就是个“王”字。
他朝这边走来,两个王桥的同伴一左一右的迎上去,想要阻拦。这人连看都不多看对方一眼,直到双方的距离更近一步,他才猛然抬起一只蒲扇般的手掌,一巴掌就把其中一个给抽的仰面朝天。
没人知道这一巴掌有多大的力气,被抽中的人一时半会竟然就爬不起来了。
这个人手脚很麻利,一边走,一边把倒在地上的盐帮的人给扶起来,一直走到络腮胡子身边,他一碰络腮胡子的胳膊,络腮胡子就疼的皱了皱眉。
这人帮着络腮胡子把两条膀子都送回原位,络腮胡子趁着这机会,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说。
看着络腮胡子被抽的肿胀的脸庞,这个人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慢慢转头望向王桥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