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虎的影响之所以那么大,就是因为他如今身兼五家行会的会首。
宋朝前中期,朝廷对于商贾还都是颇为优待的,后来就开始挥起镰刀收割了,因此就目前而言,地方官员行事,都要卖雷老虎几分颜面。
雷老虎是独一档的,下面的商贾竞争也很激烈,王家既然有心会首一职,家中储备的财货肯定不在少数,怪不得连宅子都不换,一旦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是最大的牌面,比起豪宅都要来得直接。
解释了家宅的疑惑,狄进再走几步,从另一个角度继续观察,见到里面烛火不断,虽然谈不上灯火通明,但也并无节俭之意:“这件事发生后,王家有没有退出行首之争?”
狄湘灵摇头:“没有,城内各家布商,前些时日还聚在一起,依旧在争高下呢!”
“怪不得!”狄进了然:“王家要弥补损失,对于行首之位更加势在必得,这个时候,被勒索走许多钱财的消息岂能外泄?”
狄湘灵有些忿忿:“贼人真是好运气,若非如此,王家不见得会息事宁人,事情一旦传出,雷老虎有了警惕,雷小娘子就不被绑了!”
“如果是歪打正着,运气使然,倒也罢了,倘若不是的话,就能耐了……”
狄进眉头扬起,眼中多了几分兴趣。
古代的绑匪也不能小觑啊!
目标不是乱选的,是有备而来!
锁定绑匪特征
雷小娘子被绑架,第八日。
晨。
……
狄进起床,一如往常,不慌不忙。
倒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狄湘灵到了门前,敲了敲:“六哥儿,今日去学馆么?”
狄进回道:“姐,那里于我而言,已经学不到对科举有用的知识了,现在就等大伯的安排,入晋阳书院进学。”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去查案啊,还等什么?”狄湘灵兴冲冲地道,现在她是真的挺在乎这件事的。
“凡事欲速则不达,急不得的……”
狄进打开门,取了牙刷子和青盐,开始刷牙洗脸。
来到古代后,他除了保护眼睛外,也愈发重视起牙齿的卫生来,避免患上牙病。
不仅是自己,对于姐姐也是这样要求的。
狄湘灵无奈,跟着他并排刷牙,咕噜噜,咕噜噜地吐沫子。
等洗漱完毕,到了饭桌上,她才没好气地道:“你昨晚回来时,不是已经有头绪了么,现在该说了吧!”
狄进吃着早饭,思路越来越清晰:“虽然证据还不充分,但现阶段只能并案调查,将短时间内在一地发生的多场绑架案,视作同一伙贼人所为。”
“如此一来,就分成两件案子,一是雷家绑架案,一是王家绑架案。”
“我们暂不理会雷老虎那边,全力调查半年前王家的案子。”
狄湘灵已经理解了这位查案的思路,却有些为难:“可王家主事执意要隐瞒,我们怎么问出详细呢?”
狄进道:“被绑走的王家郎君是小辈中的独子,遇到了这种事,其姐妹定然嘘寒问暖,姐姐有办法接触这些小娘子么?”
“那些大户娘子,我向来不与她们往来的……”狄湘灵迟疑片刻,低声答道。
狄进看出为难,更换目标:“仆婢呢?”
“好办!只要不是家生奴,不会那么忠的!”狄湘灵这次回答得特别爽快,有种不用被逼着去社交的轻松感。
她所言倒也不假,宋朝之前的仆人,形同奴隶,不独立编户,是依附于主家的贱籍,到了宋朝,奴婢与主家的关系,从人身依附关系,变为了雇佣关系。
律法甚至还规定了雇佣的年限,最高十年,所以奴婢又被称为“人力”和“女使”,单从称呼上面,地位就得到了显着的提高,由于雇佣制的普遍应用,城市中还出现了较为发达的劳动市场,商贾之家也往往去其中挑选仆婢。
当然,律法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大户的家生奴比比皆是,顶多加上一纸契书,朝廷也不会真的详查,家中奴仆是不是超过了十年雇佣期……
狄湘灵所言的区别正在于此,如果是雇佣过来的,那消息很好套,如果是家生奴,一辈辈都长在王家的,就很难问话了。
“试试吧,所谓查案,往往都是七分靠推理,三分归运气的。”
“好!等我消息!”
狄湘灵兴冲冲地离开,这次狄进没有在家中等待,也出了门,朝着城里走去。
这起案子在他看来,并不困难。
绑匪的胃口太大,越来越贪,竟然在一处州县内连续绑人勒索,除了雷家和王家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受害者,而每一个受害大户的增加,都能获得不少新的线索。
而绑匪极有可能是熟悉情况的本地人,希望在本地继续生活下去,等闲不会背井离乡。
“如果在城中,又会藏在何处呢……咦?”
走着走着,狄进脚步一停,却是发现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眼熟的人,正是之前与屠户争钱的少年索唤。
狄进走上前去,就见少年垂着脑袋,侧脸上有青紫之色,似乎刚刚遭人殴打过,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缩了缩身子,没有吱声。
狄进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县尉挺关心你的,想要知道,那日钱物归原主后,屠户后来有没有为难你?”
少年浑身一颤,这才抬起头,哭丧着脸道:“潘县尉……他是好官,是俺无用,没有保住钱……还连累了打赏的恩客!”
狄进奇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被何人所抢?为何不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