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视频通话,冯纪衡原本想跟她说,我安排好了,明早一齐回就好了。朱青没等到他张口,便匆匆挂断了。
冯纪衡当即扔了手机。他想说,什么时候她已经这么自顾自了,他喝了这么多酒,她是一点没看到,更不关心了?
迷蒙间,有热毛巾熨帖到他脸上来。
再揭开的时候,冯纪衡闻到了那标志性的NO。5,与酒气糅合在一块,昭著着这不是家里。
朱青也从不用香奈儿。
程乾微把热毛巾扔到一边,再端热茶给他,喂的很烫一口。上头的人咒骂了句什么,程乾微骂回头。然后她继续鄙夷,鄙夷做夫妻的还真有意思,吵架还可以拿孩子当借口呢。你妈仗着给你爸生了两个儿子,耀武扬威地一辈子,轮到你老婆又是仗着两个孩子,对你奴役使唤呢。
“伊家是真漂亮。不怪你妈那么宠惯,不怪冯镜衡这么宝贝他的侄女。他抱在手上不肯让我接手的那种。”
醉酒的人,意志却很清醒,清醒地诋毁她,“老二他就是主观不喜欢你碰他看中的。”
程乾微这一回没有置气,更没有反驳。而是冷冷淡淡来了句,“明后天不准回去。”
“程乾微,你给我滚。”
“冯纪衡,你说我能有伊家那么漂亮的女儿么。”
“难。”
一具轻飘的骨头架子跨坐在上,她学他这种天生上位者的傲慢,来捏他的下巴。至今,程乾微都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日久生情,有些感觉没有就是没有,哪怕天天对着,超过所有人,超过他的妻子,都是没有任何奏效的。她就是没法喜欢他,尽管他和那个人是一个妈生的。
可是,她也有厌倦的时候。厌倦这样机械的工作,这些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她的骄傲一边奴役着自己不准停下脚步,一边又尤为地鄙夷那些富家太太。譬如朱青,程乾微真心瞧不起这样名牌大学出来的女人,为了阶级跨越,最后被男人规训得面目全非。然而,她有一对好儿女的牌,这对儿女能保她一生荣华富贵,有点可笑。程乾微喝到脑袋发昏的时候,她不无失智地承认,她有点艳羡,甚至憎恨。憎恨她好像操控着冯纪衡,然而,他还是会为了妻子紧急转弯,甚至叫停一切。仅仅因为他们一齐有对孩子。
冯家的孩子真的天之骄子。
程乾微摩挲着冯纪衡的颈项,用一种谈判的口吻,与他协商,“你借我点东西吧。”
话音落,包厢大门被人洞开。侍者跟着后面惊心地喊,“小冯先生,您不可以……”
沙发上的人即刻从昏聩人的身上起开。站在门口的冯镜衡,单手插袋,没有说话,只回头瞥了眼侍者,侍者规矩颔首撤退了。
“怎么个事,喝倒了?”今日的冯二难得穿得正经八百,三件套的正装,衬衫领带,一丝不苟。
然而,他踱步坐到老大身边时,却丁点没有查点的意思。不用靠近,也知道他喝了不老少。
坐下来没多久,他便接了通电话,并告知了这头的包厢号。
冯镜衡这头摆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全程并不过问程乾微,只说借老大包厢见个人说点事,要程乾微没事就把老大弄走吧。
没等程乾微反应过来,那位栗小姐便只身孤落地走了进来。
冯镜衡点烟,冲来人解释,他那头还有应酬,是真的脱不开身,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栗清圆把一沓信件模样的东西,扔到冯镜衡案前,问他,汪春申的事,是不是真的?
提及一个名字,一直装醉酩酊的冯纪衡醒豁开些眼。
栗清圆的意思是,她看了她舅舅的信,才明白了汪与舅舅的来往与嫌隙。
而冯镜衡明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瞒着她不说,相反,还拿汪的这点污点,促成他们冯家的生意。
冯镜衡在那端,并不作辩驳。
栗清圆两次征询的口吻,旁观者都看在眼里,冯镜衡始终不出声。
倒是程乾微上前来安慰,“栗小姐,有什么话好好说。”
栗清圆不顾旁人在,最后声明想听冯镜衡亲口说。
前因后果是事实,两个人也就这其中盲点较量过了。即便如此,即便明白是作戏,冯镜衡还是有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栗清圆当初为什么那么生气,入戏的彼此,坚守着各自的立场,冯镜衡怠慢口吻道:“不然呢,你教我该怎么做?圆圆。”
某一刻,栗清圆觉得他们踏进了同一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