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知是脑子缺了一根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随意,丝毫不会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处处小心翼翼。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才他才会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任羽站在门口,脸红脖子粗的争论不休。
在这个时代,女子是为阴,男子为阳。
而死尸同为阴,便需要男子才可镇压,因为阴阳相克。
仵作是抬死尸的,抬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了阴气,若是女子为仵作,阴气则更盛,所以有人便将此视为不祥。久而久之,仵作不能为官,唯恐扰了国运的说法流传至今。
然而,赵元生却亲自打破了仵作不能为官,亦或是女子不能当仵作之类的禁忌,赐封柏钰这事,也就相当于解除了女子的种种禁忌。
柏钰一直在验尸房待到了傍晚,两手哆嗦得开门都费劲,一开门,便看见有人坐在墙角的石桌边上。
算算日子,他们也快一个月没见了,突然在这种地方见到,她心里咯噔一下,惊讶之余,又觉得有点高兴。
“过来坐。”
赵元生冲她招手,桌上放了一盏烛台,风一吹,火蕊摇摇欲坠。
柏钰没搭理,径自走到旁边水井处,手刚碰到打水用的木桶,便被旁人一下抢了去。
“我来吧。”
在此之前,赵元生也曾帮她打过几次水,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身份不同了。
柏钰突然伸手去抢,想要抢回木桶,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身子顿时往前倾。
瞄准的方向正是冰冷的井口,那可是石块堆砌而成的,这要是摔下去,那还得了?
“哎哎!”
倒下的一瞬,腰间忽然一紧,从上往下倒的姿势,顿时偏离了方向,直往赵元生怀里倒去。
所幸赵元生是眼疾手快,柏钰没能真的摔下去,不过两人此时的姿势,颇有些尴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两人二话没说,僵硬地分开了。
“下、下次记得……小心点。”赵元生说话时眼睛直往旁边看,而柏钰那一方又好像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愣是将他移开的目光重新吸引回去。
从头到尾,其实也就一转眼。
柏钰干咳了两声,皱眉道:“我谢谢你。”
她虽是在道谢,可在赵元生听来,却更像是在生气,他正要说话,但柏钰显然没打算给他机会,又说:“我累了,要睡了。”
“再见。”说完,转身便走,逃似的躲进了自己屋里。
赵元生特意在这时候过来,为的就是不惊动别人,悄悄看看就走,来了才发现,柏钰还在验尸房里忙活。
柏钰出来之前,他听见仵作们低声窃语,知道她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从早到晚待在验尸房里不出来。
他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该说出来了,所以才会坐在院里等到了傍晚。
不过被刚才的小意外一打断,他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阴差阳错,也许就再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