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夫人听了她的话,虽然心里开心,却仍是叹了口气道:“但是佐,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马上就要到了能谈婚嫁的年纪。总是这样呆在家里,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儿。”
佐伊脸色微微一僵,既而若无其事笑道:“婶婶又在打趣我了。婚嫁的事还远着呢,我现在只想好好陪陪叔叔婶婶。”
诺曼夫人叹了口气,道:“佐,按说,你的婚事本该由你的父母亲自帮你打点挑选才对。但他们在海岸那一头,音信都常常不通,更别说别的。所以我细想想,或许这些事,我也要用心帮你看一看。”
听她提到自己的父母,佐伊脸上又一暗。她的母亲德法日夫人,原名叫特蕾丝,生下她后,却对她并不怎么上心。佐伊那时虽然年岁尚小,但毕竟有着成年人的神智,对很多事情也都有自己的观感,德法日夫人对自己好不好,她当然感觉得出来。
说起来也怪,其实德法日夫人长得并不漂亮。她看起来相当结实,厚重的身板,粗黑浓重的眉毛甚至比一般男人更显得阳刚。她终日戴着一对大耳环,冬天常用长长的披巾包着头,全身都缩在皮毛里,似乎得了畏寒症一般。她的那张脸就算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并不显怎么柔和,仿佛她永远是冷静坚毅的化身,头脑中的坚定信念就算是亲生女儿佐伊都无法左右动摇她半分。
而佐伊的父亲德法日先生则是一个粗脖子的男人,虽然只是一个小酒店的老板,但他棕黑色的面孔常带着几分煞有介事的威严神色。这种长相或许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会显得很男子汉气概,可作为遗传基因来说,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佐伊都与他们夫妇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
如果不是甫出生就有自己的神智,佐伊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德法日夫妇的亲生女儿。毕竟,自己与他们一点都不像,而且,德法日太太对她也并不亲近。
不过,德法日先生多少还是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虽然他一向听从自己妻子的话,但面对女儿时,他还是会露出真心的笑容,也时常买一些小玩具来哄逗幼年的佐伊开心。
德法日太太虽然自己不亲近佐伊,倒也不阻止自己的丈夫对佐伊示好。
只是,在佐伊四岁时,这对一向和谐的夫妇在某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虽然因为他们关着房门,说话也很隐晦,但卧房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佐伊还是被他们吵醒了。佐伊听着他们含意深远的话,偶尔还夹杂着一句“雅克”,她的思绪被那个词稍稍触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头脑中滑过,但细细去寻找时,却又消失不见。
这场争吵除了两个当事人本身以及佐伊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在第二天小酒馆正常开业时,德法日太太仍旧坐在酒店的柜台后面,神情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而德法日先生也如平时那样与自己的妻子打招呼,在外人看起来,他们仍是一对感情融洽的夫妻。
只是,佐伊却知道这件事远没有完。因为就在那之后一个多月的一个深夜里,佐伊在睡梦中被德法日先生弄醒。她迷迷糊糊醒来,见到两个已经整理好的大包裹。德法日先生不停地紧紧抱着她,亲吻她,告诉她自己爱她,直到最后德法日太太不耐烦的声音在隔壁传来:“如果你再不抓紧时间把她送走,那我就会反悔,让她留下做我们雅克该做的事情。”
德法日先生浑身一震,一把将佐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提起那两只硕大的包裹就下了楼,将她和包裹都塞在马车里,那时的马车里还坐着另一位先生。德法日先生对那先生做了个手势,之后马车便开动了。
而佐伊就这样,从法国的巴黎到了英国的伦敦,在诺曼先生家里一直长到了十六岁。
严格说来,佐伊与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自己的母亲,感情并不是很浓厚。由于某此不明的原因,她自出生就带有自己原来的现代记忆,在德法日家中成长的那几年又没有得到过母亲太多的关爱。父亲德法日先生虽然对她很好,但他平时受德法日太太的影响太深,也时常将自己的感情内敛起来。
所以现在诺曼夫人提起继提起她的亲事后又提到她的家人,她想到海峡彼岸另一个国度里生活着的那对亲生父母,心下也不禁微微黯然。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忍心在自己仅仅几岁时,就将自己丢给一个陌生人,让那个陌生人带自己来到另外一个国家,在另一个家庭中长大。
不管怎么说,她真的很想体验一下书中所说的天伦之乐。
虽然诺曼夫妇对她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但毕竟,生她的人是德法日夫妇,就算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就血缘关系而言,德法日夫妇仍是她的生身父母。
诺曼夫人看到佐伊的表情,心中也明白她的感受。她虽然不了解德法日夫妇,毕竟那是她的丈夫那边的亲戚,又远隔一个海峡,虽然他们的女儿寄养在自己家中,但这对父母平日就算信件都极少写来,这件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将是一种冷落和打击,所以诺曼夫人很善解人意地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她们的马车很快回到了诺曼先生府上,佐伊亲手扶着诺曼夫人下了马车,几个人一起进了门里。
佐伊送诺曼夫人回了房间,正要转回自己房里,忽听到诺曼夫人叫她:“佐,还有一件事想问过你的意见。”
佐伊站定,转身回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婶婶还有什么吩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