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别太任性!”一句话,千斤重。
萧晚抿了抿唇,并不言语,也不答应。他俊逸的面容上笑容尽收,眼中忽而闪过一丝阴郁:真是可笑,竟又是这句……
气氛,一时间格外凝重。
正在此时,一道沉静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义父说得对,战场残酷,我们无暇顾及洛洛。她跟义父走,是个好选择,也有时间学些东西。”
“歌!”萧晚眉心一蹙,侧首看向走廊尽头。只见离歌与柳云飞一道踏入西厢,笔直朝他们走来。
“抱歉,萧。”停定之后,离歌坦然地对视萧晚:“这一次,我赞成义父的意见。”
萧立没有说话,只是把眉一挑,静待其后。离歌淡然地扫了洛曦一眼,当真再度开了口:“这场战事非同小可,我们连自己安危都无法保障。洛曦在这儿只怕生死难料,会更危险。”
洛曦闻言,心里一沉。她的嘴角慢慢染上苦笑,他们说的都会。她留下也只能成为他们的包袱,想起为她惨死的苏采堂,满身浴血的离歌,刀割的痛楚倏然掠过心头。
如果,下一个因她受伤的人是萧晚呢?如果,下回离歌再救她,却没有那等好运捡回一命呢?这些事情光是想象,就让她难以抑制地疼痛,宛若凌迟。
她……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洛曦银牙一咬,下了决定。
在他人开口前,她已经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娇俏却坚定:“那洛曦就先行谢过爹爹关照了。”
“哦?你愿意跟我走?”她的飞来一笔,萧立也略有讶异。
“洛洛……”萧晚更是惊讶,他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怔忪之余,更是挣扎。父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为了崎月帝国的大业,就算要牺牲掉他,父亲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小的时候,萧晚真的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后来知了事,知道什么叫尽忠,他才学着原谅。可父亲的不择手段永远是他心上的伤。
那么,把洛曦交予那样的父亲……真的可以吗?萧晚默然。因为就算不妥,他也改变不了任何。
抬首,是离歌静静的了然目光,萧晚不由苦笑:知己者,又奈何。
浅浅呼了口气,他依然是那个溶于天地的伟岸男子,端着优雅的微笑,朗声说道:“那孩儿就在此将这个妹妹托付于爹爹了。”
虽不明显,但“托付”二字沾染的特殊情感,还是让熟悉他的离歌和柳云飞听出来了。而此时此刻,心性敏感的洛曦居然也没有错听。眼眶一热,她垂下头去: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不能给这样爱护自己的大哥再添麻烦了。
萧晚见状,微微一笑,习惯性地走到洛曦跟前,摸了摸她的发,就像以往一般温柔:“洛洛,大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不能再任性调皮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努力地忍耐,不可以轻易放弃,明白吗?”
“恩。”洛曦心中不舍,眼眶不争气地泛了红。但她仍是扯出称不上好看的笑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应道:“我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
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了这句承诺,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事后再想,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那承诺,她才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害和委屈,洛曦都忍住了,耐下了。她不想让萧晚他们知道,自己尾随萧立来到京城后的两年时间,过得有多痛苦。
不过两年,花开二度,于天地万物而言,亦不过亘古永恒中的弹指一瞬。但对凡尘而言,却足以改变许多。譬如,让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姑娘。
奇迹般的成长。这两年来,洛曦好像要把之前落下的进度补上一般,身子骨迅速拔高,虽还有些纤瘦,倒也符合时下的审美。何况有了大鱼大肉的滋补,她的皮肤显得弹性而有光泽,原本干草般的头发,如今也被调养得柔顺如同上佳的绸缎般。
萧立的眼光如炬,五官长开后的洛曦,确如他当年所想,风华渐显,锋芒渐露。在他有意传送下,京城内外,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明百姓,无人不知他义女艳容。更有传她的国色天香,惟有离大将军座前猛将柳统领可与之匹敌。
外头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事实上真正见过洛曦的人,并无几多。自从被带回京城后,她便极少踏出府门,只偶尔的偶尔,才会尾随萧立进宫。
洛曦仿佛成了真正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次她却翻唱地没有喊闷——因为她忙得连叫唤的时间都没有!
萧立没有违反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吃穿用度一切比照他的亲子萧晚。且为了让她脱胎换骨,他甫一回来便安排了专人教她认字读书、礼仪风范、自保功夫……且还不定期地亲自检查她的学习进度!
咬着笔杆,正在默写夫子半个时辰后要查看的文章,洛曦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这个爹,也太尽职尽责了!就是萧晚,都未曾这么用心地教她呢!
想到萧晚,洛曦的心不由柔软起来,这两年的时间她受过很多委屈,被所谓的家人编派了许多不是,顶着让她惊怕的流言过着枯燥的学习生活。
在这个他成长的大院里,洛曦用同样的生存方式体会着他曾度过的孤独日子,并不停地用来被先生和仆役比较他们的差别。然而他们羞辱的话语,并不会让她觉得悲伤,仅仅……只是怀念。
她真的很想他,也想着军中的众人,甚至是常常欺负自己的离歌,和冷言冷语的柳云飞。尽管在相府的日子里,连思念都是一种奢侈,洛曦还是时常抽空回忆着那些快乐的日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逼迫自己好好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