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去,身边的男人用手支着头,闭着眼休息。
她料想那味道,应该是从他身上飘过来的。
他的花,他的伞,以及他今天的帮助,有些让人恍惚。
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也配与他并肩平坐吗?
*
车子最后停在佟闻漓之前看到过的玫瑰庄园面前。
那些拥有一次生命的玫瑰,在看到她的时候,纷纷表示惊讶和不解。
她还未来得解释,她凭什么能得到入场券的时候,一直坐在司机边上的那个助理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举手投足之间体态儒雅,他微微点点头,对她说到,“小姐您好,天色有些晚了,我带您去您的房间,您先休息一下,晚一些,有人会来给您送晚餐。”
佟闻漓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前头已经先行往前走的人,忙不迭地跟上,“先生——”
原先迈上台阶的人停顿了一下,而后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站在下面的台阶上,要费力仰头才能在夕阳余晖下真的看到他的脸。
他的鼻梁很高,眼神深邃,棱角分明,但不是欧美的那种长相,更像是沉淀的墨,启封的月。
她嘴唇微微发抖,而后问到:“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其实能听出助理的意思来,她要问个明白,想要得到他的一个明确的准许,于是她选择这种不聪明的办法,直白地问他。
但他却轻笑一声,“你这不已经,住进来了吗?”
他说完后,站在台阶下的姑娘没动,只是眼眸垂下去,思绪难猜。
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对他来说轻易的事,对她来说,或许不那么容易。
于是他把整个人都转过来,朝向她,问到,“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佟闻漓。”她抬头,慢慢地答到。
“哪三个字?”
“单人冬,闻漓江水的闻漓。”佟闻漓这样解释道。
他点点头:“佟闻漓。”
之后他微微扬着眉问到:“广东人?”
佟闻漓一愣,点点头。
于是他弯腰下来,像是迁就她的身高,伸出他的手,像是要与她握手:“佟小姐,您好。我是易听笙。”
“日勿易,听笙竹声的听笙。”
他用了和她介绍自己的一模一样的句式。
她抬头,他带着肯定的眼神,礼貌又谦和地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像是示意她握上。
他的手掌比她的宽厚许多,但骨节瘦削,修长儒雅。
她尝试着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只是绅士地碰到了她的前半截指节,“预祝你这段时间,住的愉快。”
而后真正地消失在台阶上。
佟闻漓依旧站在那台阶下。
她得到了那样的准许和欢迎,但她依旧不敢往前再踏入一步。
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先生的存在,本就是解救渺小如她脆弱如她这样的普通生灵,还是他得体的修养和礼貌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唐突的打扰,又或者,那里面,是不是本就是因为某些同情和愧疚。
——她听说先生这些年在西贡,从未有过像这次船难一样大的损失的意外。
第7章寄居
佟闻漓真的住下了,和来福一起,就住在庄园后面的一个单独的小阁楼里。
法式的庄园里到处都是白玉色的雕花石柱,圆拱形的门廊窄桥边上种植了茂密的热带植物。偶尔遇到雨天,佟闻漓在老虎窗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片绿色的植物,也看到庄园深处连绵大片的玫瑰园。
有时候,她能从窗户里望出去,看到清晨读书的先生。
庄园很大很大,但却只有他一个主人,打扫卫生负责安防的人,大多都说越南语,先生似乎不怎么会说越南语,庄园里的仆人有什么事要跟他汇报的时候,说的是越南语,他回的是法语,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佟闻漓用越南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以为她也是越南人,才跟她说了法语。
当然,佟闻漓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他会说越南语。
她虽然住在那儿,却依旧会在这个城市未苏醒时,去花田摘那些玫瑰。满载而归后,她会去大理石铺就的客厅茶几以及扶梯拐角、茶几玄关……每一个有花瓶的地方,都放上她的玫瑰——那是她暂时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回报。
等到她完全插好后,先生会在这个时候从二楼下来。那是他的起居室,除了他的生活助理外,没人能上去。她就站在楼梯口,像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一样,真诚地说一句:“先生早安。”
他会报以微笑,而后穿上助理递上来的外套,匆匆乘车而去。
他走后,偌大的庄园就恢复死气一般的沉寂。
佟闻漓也不会留下来用餐,而是乘着早集市出了门。
她背上背篓,去了之前和阮烟经常去的摊贩口,果不其然,就在那儿看到了她。
阮烟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阿漓,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