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桐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哟,我这替你不值,可有些人呐,还偏偏是姐妹情深地,却不怕被人在后面使了什么手段。”
她这话一出口,顾九歌面色就变了。
陆文秀忙指挥身边的下人们道:“都呆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该添的东西都添上,宴席这就开始吧。”说着走到里面的隔间,一桌桌打过招呼,便停到了最里面,再没有出来。
微娘似乎没有注意。
顾九歌脸上的尴尬过去之后,慢慢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
说起来,这个宴席和之后的聚会比起来,虽然只算是个小小的开场。但是陆府的准备却一点纰漏都没有。陆文秀发了话后,丫鬟们捧着镂花盆进来,盆着装着专供洗手的清水,另有人托着托盘,盘里放着拭手的雪白毛巾。
说起来,上次陆文秀生辰宴时并没有这些,果然老太太的寿宴规格要比小姑娘高很多。
或者,该说是府里来的客人比上次的身份重许多?
她一边想,一边在盆里净了手,又伸着白玉般的双手任下人们擦拭干净。
九歌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不像微娘那么坦然,不过她毕竟有些小心思,眼角瞟着微娘,有板有眼地照做,竟然并没有出丑露乖,看着就像是经过了许多次的大家闺秀一般。
水榭里一时间净悄悄地,没一位姑娘随意开口说话,就连阮桐都收敛了许多。
净手之后,这批下人退了出去,另一批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盘盏杯碟,宴席这才是正式开始。
☆、暗波涌,星拱月
说起来,陆府办宴席的规格虽然称得上是盛宴,但顾家本就是豪商,在这方面的奢华简直无人能及。光论盘盏杯碟以及蔬果羹汤的话,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陆府的下人们个个举止有礼,进退有度,那气度风华简直比得上大家姑娘,尤其是这宴席上的规矩,一道又一道,不常经过这些的人,怕是一不小心就得出丑露乖。
开始水榭里都用锦屏隔开,自陆文秀进来后,下人们就把锦屏折起来,彼此间都能看得到。
陆文秀虽然已经坐到了最里面的桌子,阮桐却留在了微娘这边的桌上。
微娘手里拿着白瓷勺,搅了搅碗里的羹汤,轻轻尝了一口。
阮桐一直留心看着她,见她举止间并不见露怯,反有一种落落大度的芳华,不由心中诧异。
反观顾九歌,虽然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但眼珠却滴溜溜地左瞥一下,右扫一眼,明显是在观察席上其他姑娘的作派,接着照做。
阮桐冷哼一声:“明明是个粗俗丫头,却学的什么斯文作派?也不怕丢了自家的丑?!”
席上其他小姑娘都抬头互相看看,目光最后落到九歌和微娘身上。
说起来,这次陆府请的客人,大多都是富贵兼具的,光占个富字根本没有进陆府的资格。席前互通姓名之后,也只有顾家这两个女儿在她们中算是另类。
微娘虽然听到了那句话,却根本不动声色,只用包银筷子在面前的菜碟子夹了根青菜,神态于从容中透着雍容,竟比之席上的其他姑娘看着还贵气几分。
倒是九歌脸上火辣辣地,虽然敷着粉,却明显能看出脸颊通红。偏偏阮桐那话虽然尖酸刻薄,却根本没有指名道姓,她便反驳不得,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微娘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银匙,舀了个丸子。
九歌垂着头,沉静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过于示弱,性子一上来,索性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盘子中的一小朵花。这盘菜做得很是风雅,整盘都是一朵朵不知道什么东西雕成的鲜花,娇艳欲滴。
这桌上的盘碟,几乎样样盘里都有主菜配菜,一个不小心把配菜夹了,就会惹人嘲笑。
但这满盘子的花,根本没什么配菜。她这样做,总是没差的吧?
此时姑娘们都注意着她,眼见她这举动,不由都愣住了,既而面上露出惊诧或轻视之意。
阮桐用帕子擦了擦唇,轻笑一声:“这顾家大房的姑娘看着还不差,怎地二房就差了这么多?连吃个东西都弄不清哪儿是吃的,哪儿是看的。”
顾九歌脸上更红。她夹那朵花回来后,席上姑娘们的眼色就像里面含着根刺一样,她立刻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可她弄不明白,不就是朵花吗?不夹回来吃,难道整盘子菜都只能用看的?
阮桐故意拾起面前的筷子,伸到九歌刚刚夹过的那盘菜里,轻轻地点起花蕊,放进自己碗中,又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是讽刺之意。
旁边伺候着的下人正是那日带微娘在园子里走的压翠,虽然不如松香体面,毕竟也是陆府精心调教出来的,这时忙过来接过一边小丫鬟手中的银箸,给九歌夹了一片薄如纸片般的水晶肘子肉,笑道:“顾姑娘,这一道菜可是陆府里师傅们的绝活呢,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入口即化,吃起来分外不一般。不如姑娘尝尝?”
九歌感激地对她一笑,刚要送进口中,阮桐却在一边冷冰冰地道:“东西再好,可也有懂得的人才好。那些不懂的粗俗人,就算吃什么好东西,不过都是猪拱白菜,怕是被糟蹋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指桑骂槐,现在就相当于赤oo地打脸了。九歌虽然心里发怯,毕竟也是张氏娇宠出来的,不是什么吃素的人,适才她退步忍让,一是因为阮桐算是陆府的人,这里又是陆府的地方,她不好惹出什么事来,另一方面则是阮桐并没指明是她,她不好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