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伉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眼生的少年人,因为这次来舞阳比较仓促,估计是阿沅挑出来照顾他的。
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樊伉当然不会跟他认真计较。
唯有闳翁沉默不语,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年轻时,曾给宫中的贵人们做过一种小玩意,一根轴五片叶子,只要风起,带动叶片转动,除非按着叶片,否则那个叶片就能一直转动。倒是跟郎君说的这个水轮子颇有些相通之处。老奴便想,既然风能带动叶片一直转,想必水也是能的。”
樊伉微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儿了。
想想也是,墨家鉅子横行的年代,木工几乎成了墨家的代名词,常人欲窥探一二都不可能,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闳翁一个奴隶居然习得高深的木工活计,可见此人的聪慧。
只可惜生不逢时,又身为奴隶,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天赋。
樊伉深感惋惜:“你只说这个做得成做不成吧。”
闳翁明白自己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多亏了他的这点木工底子,樊伉器重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知道自己的身家未来全在这上面,现下郎君既需要这个水轮子,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帮郎君造出来。
“造是造得成,不过老奴还要仔细再琢磨琢磨。”
樊伉忙活了两天,少吃少眠,这会儿眼睛都在冒星星,脑袋嗡嗡嗡地响,但凡人说话声音大一些但要炸开了似的,好不容易听闳翁说这么一句,连忙道:“行行行,你仔细琢磨,就是别琢磨太久,等到夏时,水面暴涨,就只能等来年了。”
闳翁应了声喏,夹着那张图纸回去琢磨了。
“累死我了,我要睡觉,除非天塌下来,不然别叫醒我!”樊伉怪叫一声,便放心地往炕上倒了下去。
众人吓了一跳,无名伸出两指往他鼻下和颈上探了探,说:“无妨,郎君只是太累睡着了,且都出去吧,让郎君歇会儿。”
阿沅等人闻言,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无名扯过被子替樊伉盖上,又把桌上画废的稿纸拾起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炕头的一只木盒里。
睡梦中樊伉翻了个身,大约是嫌炕烧得太热,踢了被子一腿压着,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呼呼呼睡得香。
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名忍不住拿手指往他圆鼓鼓的脸颊上戳了戳:“说,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樊伉这一觉睡得真久,从晌午一直睡到晚上掌灯,方才醒转过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屋子里光线很暗,微弱的火光透过半启的窗子照了进来,一跳一跳的,空气里浮现出一股浓浓的香味,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狗吠声。
躺在炕上的樊伉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日子。
他翻了个身,趴在炕上半天不想起来,回味了半天。
院子里燃着一个大大的篝火,篝火上面架着的半边野猪肉已经被烤得滋滋往外冒着油光,阿沅她们端着调味的酱料,大黑在边上跑来跑去,绕着火堆直打转。
“汪汪汪——”
乘光站在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自从来到舞阳县后,虽不曾缺衣少食,但伙食明显比在栎阳的时候差了许多,每日都是大碴子粥和咸菜饼,乍一闻到这么香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不光乘光,屋子里的樊伉闻到香味早已忍不住窜了出来。
“什么味道这么香?”待看到院子里架着烤的野猪不由眼睛一亮,“好大的野猪啊!哪里来的?”
“下午带大黑去山上逛了一圈,刚好碰见这只野猪出来找食,就杀了拖回来,省得秋天还要下来拱庄稼。”
樊伉“哦”了一声,心想这野猪也真是太不长眼了,往哪儿逛不好,非要逛到无名兄面前,结果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我留了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叫人拿去送给乐将军和王将军。”无名头也不回地道,“郎君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就能吃了。”
樊伉几乎是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去洗脸刷牙,再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到无名身边坐下,一脸喜滋滋地问:“可以吃了吗?“
无名翻了翻烤架,说:“上次郎君用的那个孜然还有吗?拿点过来。”
樊伉说:“没了,早吃完了。”
无名便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将匕首从内侧插进肋骨,手腕一翻,挑了一块最嫩的里脊肉出来,剔掉上面的筋膜,递给樊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