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是母妃与父皇之女吗?”芷蘅泪眼如星,摇摇坠,可她分明与母妃有着如此相似的面容,不是吗?
“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好,芷蘅,只怪你生得卑贱,在这皇宫之中,弱肉强食,无可奈何。”歌妃似乎感慨,眼神怅然。
芷蘅却忽的冷笑,上下打量着如今矜贵高洁的歌妃:“好一句生得卑贱,可是母妃当年不也只是阳城城郊一介歌姬,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放肆。”歌妃杏目惊怒,一掌挥在杨芷蘅苍白脸颊上,她目光寒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别再问了,再问下去只能自取其辱,我说过了,这就是命!”
说完,歌妃闪身离去,留下芷蘅一个人默然流泪,她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看着烛辉跳跃在窗棂上,月色晃乱了窗外碧水莲叶,打在窗上的,只是凌乱不堪的影像。
这就是命。
好一句这就是命!
可是母亲,我早已不信命了。
自从我住进无尘宫的那一刻,我便不再相信这世上所谓的命定,若这一切果真是命定,那么……人更常说命运流转,可为什么,我的命运却始终受人操控,不得超生?
远嫁大沅
次日,刘裕便修书大沅,言辞恳切,字字动情,大沅不久便予以回话,答应与北冥国和亲,迎娶北冥九公主杨芷蘅嫁为奕王侧妃。
李昭南的军队如长刃破雪,长驱直入,轻取南越国都,军队行至北冥与南越交界处不再前进,南越自此向大沅称臣,北冥国积极筹备公主大婚,李昭南暂时驻守南越,直待大沅派人接管。
而北冥公主和亲队伍却要途径南越,直到大沅,舍近求远,方能与李昭南完婚。
半月后,九公主于朝堂拜别皇帝,拿了和亲文书,接受百官朝拜。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尊重,当然,她知道,没有一个人是由心的。
这一身和亲妆容,更是她生平未见的华美。
一身胭脂红薄丝石榴裙,外罩一身纯白隐花云织纱,长裙曳地,玉带流苏荡漾其间,裙摆宛若浮云流水,似雾朦胧,纤丝镂空金凤簪将乌发高高挽起,只余几丝柔软青丝纠缠着珍珠耳坠,直垂肩际。
芷蘅纤腰婀娜,步态蹁跹,一派北冥公主的华贵风仪。
国色天香的样貌直令百官发出阵阵惊叹,他们之中,甚至有人从不曾知道,北冥国竟还有如此天姿绝色的九公主。
“恭贺公主殿下……”
朝贺声中,一人孑然而立,与他对视,芷蘅的眼顿时凝住,那人朝她微微点头,带着优雅的微笑,点到为止的温柔。
她途径他的身边驻足,他道一句:“九妹,一路走好。”
是杨元恪。
他的笑容,依然如润春风,不亲不疏,芷蘅不语,她知道,此一去,今生唯恐再难相见。
从前,咫尺亦天涯。
今后,咫尺天涯远……
六哥,无论如何,你都曾是我在这冰冷宫阙里唯一的温暖。
尽管,早已被冷雨浇透……
芷蘅别过头,顷刻泪如雨下。
再见了六哥,也许……再也不见。
…………
百官之外,更有一人身影落寞,他独立在送亲队伍必经的道旁,吹奏一曲长笛悲凄。
亘古远道上,云白、风萧、水寒。
赵昱卓白衣翩然,执碧玉长笛,萧瑟春风里。
春色如暮,青山烧透,笛音沧桑难断,无尽处,天涯望远,春色歌碎,惟余泪千行……
美人踏莎
和亲队伍,只需一日便入南越国境,战火连绵,国土破败,烽火硝烟将原本旖旎河山焚作一捧焦土。
芷蘅挑帘而望,黄沙漫漫,扑面而来,明明应是烂漫,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
队伍缓缓向前,沿途难民无数,看见如此浩大的队伍,皆不禁瞪大双眼,他们的眼里满是饥渴,恨不能将那队伍中所有可吃的东西全部吃下,无意与一双眼对望,那深凹的眼窝里,是恨、是仇视!
南越与北冥一山之隔,想必南越亦早已听说北冥国以公主和亲向大沅朝示好,原本交好的两国此番势必势如水火,虽说南越向大沅称臣,但,终归不会就此罢休。
芷蘅放下车帘,对向云儿:“云儿,可有吃食吗?分与那些难民一些。”
云儿道:“公主,我们车上的这点吃食,哪里够分给难民,公主有所不知,若是你分给这一方难民,顷刻便会有八方难民一齐涌过来,到那个时候,只恐怕难以前行,况且……”
云儿放低了声音:“送亲使乃刘大人亲子刘文斌,刘文斌妻乃是皓云公主,皓云公主自小欺凌您,想必这一次,这一路上,少不了刁难。”
芷蘅眉心微蹙:“原以为离开了那个皇宫,一切便会好了……”
“会好的公主,忍过这一路,咱到了大沅朝,怎么也不会再过那样的苦日子了,是不是?说什么,也是奕王侧妃,总归不会再受人冷眼。”
云儿到底天真,眼里充满憧憬,然而芷蘅却不敢盲目乐观,她苦笑道:“云儿,若那人果真是可托付之人,自然是好,可是……”
想起他一去不返,若非自己怀孕,被送往大沅,他便有可能是始乱终弃之人,芷蘅心里便一阵忐忑。
李昭南的好色残暴,早已声名在外,听说他一个不如意,便杀死了发妻,而他的府中,除了奕王妃孙氏,还有三位侧妃,若干侍妾,而自己,不过是她的第四位侧妃而已。
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