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提灯,照亮顾荣脚下路。
顾荣摇摇头“去竹葳院。”
竹葳院里住着她一母同胞的幼弟,顾知。
年方九岁。
母亲身染恶疾缠绵病榻那年,她十岁,小知四岁。
枯瘦如柴的母亲咳着血,紧紧握着她的手,喘息着一遍遍嘱咐她和小知好好长大。
她清楚的感知着母亲的手一点点变的冰凉、僵硬,最后颓然落于床榻。
留给她的唯有手背上青色的指印。
小知趴在床沿声声唤着母亲,哭到昏厥。
父亲不知去向,数日未归。
是她安排府中下人报丧,挂白。
为她和小知撑伞遮风挡雨的母亲去了。
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得自己撑起那把风雨飘摇的伞。
可她终归还是没能如母亲意愿,好好长大。
她身中算计,又急于摆脱继母,亲手饲养了裴叙卿这头饿虎。
小知死时,不及舞象之年。
竹葳院一年到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如同被又厚又重的阴霾死死的笼罩着,熏人的春日花香,凛冽的冬日寒风都不能驱散。
顾荣踩在青石小路上,一阵又一阵的剧烈咳嗽声不断飘入耳中,似刀子剜心。
她被裴叙卿和乐安县主关在暗牢后,小知在汝阳伯府的日子该多难熬多痛苦。
“小知。”顾荣立在风雨廊下,散去夜风的凉意,敛起心中的自责悲戚,轻拍面颊,挤出一抹笑容,推门而入。
明明已经是垂丝海棠开的正旺的时节,小知身上还裹着厚实的狐皮大氅,房间角落的炭盆蹿着猩红的火苗噼啪作响。
一进门,热浪扑面而来。
“阿姐。”一见顾荣,顾知的眼睛亮了起来。
话说的太急,咳嗽又起。
苍白的脸色憋的青紫。
顾荣快步上前,手掌伸入大氅,轻抚顾知的后背顺气。
狐皮大氅很暖和,须臾,顾荣的掌心透着密密麻麻的汗。
可,顾知却好似难以从大氅上汲取到暖意一般,体温低的吓人。
很瘦很瘦。
衣袍穿在身,晃晃荡荡。
“阿姐,没事了。”顾知眸子亮晶晶的。
顾荣屈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知。
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