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扬忆起鎏金城主刚到仙京的那天,他已经醒过来多日,距离银忱入停灵崖也已经过去多日了。
他是在银忱入棺的第二天猛然惊醒的。梦里全都是糊得抹不开的血,他拼了命地伸手去擦,越擦越多,越擦越多,直至最后他觉得自己的手都陷进了血里,又稠又黏,沉得他想吐。他又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还没来得及去擦,手背上忽然滴滴答答地落满了又圆又大的污点,也是红色。
也是血。
他惊恐地抬头,头顶跪着一个形貌模糊的少年,七窍流血,面目全非。他潜意识里认为那是银忱,张了口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什么也叫不出。
他惊骇得魂飞天外。这种恐惧不仅来自于他目睹的银忱的惨状,还来源于他拼命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绝望无助。
魂飞天外后,他醒了过来。
他被梦吓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容易看清了眼前景象,呼吸才渐渐缓和。
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卧室内安静无比,日光柔和,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可可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了一遍,他想起来什么,便知道不是了。
连汗都来不及抹,他踉踉跄跄地往外奔,目光死死锁着被墙壁阻挡住的凌霄殿的方向。
奔到门口,发现整座仙京寂静得像空无一人。他赤着脚踩下骨阶,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银扬上仙!”
他转过头去,发现是一名常跟着他屁股后面的仙子佩佩。
”上仙,你醒了!“佩佩高兴地跑过来,扶着他左看右看:”你终于醒了!少君他都急死了——”
不等她说完话,银扬就抓着她的手臂——银忱和银筝呢?!
这六个字在心里搜肠刮肚,却始终出不了他的口。他张大嘴,突然觉得舌头像有千斤重,又像是断掉不见了,喉咙一逸出点声音,嘴里就火辣辣地疼,疼得他呲牙咧嘴,一咧嘴就更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滑稽的表情,只能瞪大了眼,目眦尽裂。
他才感觉到,他的嘴巴里一直是发腥发苦的。
佩佩被他吓到,泪水涌上眼眶:“上仙你、你先别开口,少君说了你的舌头要好好休养,否则容易留下后患,以后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银扬想起来了。
“仙君,请用我的命!”
“仙君,请取我性命!”
“仙君,这位上仙心性天真急躁,他再这么搅和下去,少君的病就要再耽搁了!”
“……来人,带银扬上仙离开。”
“我不走!”
“银扬,你要违令吗!
”请仙君恕罪!请仙君取我性命!“
”……烦请偃师,让阿扬安静片刻。“
“多谢仙君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