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眼里一抹讥诮之色闪过,就像一汪深邃无澜的夜湖,倒映了一道扫把星。
这段日子,秦陌渐渐同赵桓晋在陇川安插的暗桩取得了联系。
赵桓晋为了协助他,在陇川放置了两条暗线,一条在勾栏,一条在寺庙。
这两僧人,正是城东观音庙里的线人。
开酒坊的益处,就在于不论是勾栏瓦舍的人来买酒,还是寺庙里的和尚来化缘,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可是最近城里在查一些命案,最新的线索,疑犯似是一个光头。
这两和尚急匆匆赶来酒坊,便是要提前告知秦陌,近日观音庙成为了嫌疑点,受到了官府的牵制,他们遭了禁足,往后不能再随意出入。
秦陌本还有些犯愁,转眼见兰殊不喜和尚,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
他冷冷一笑,要求她即日起,每逢一五十前往观音庙里上香,做他与观音庙之间传话的线人。
秦陌唇角微勾,一张俊俏的少年脸,说不出的讨人厌,“你一个私奔来的小丫头,到观音庙求姻缘庇护,最是寻常不过。”
兰殊唇角狠狠抽了抽。
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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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春天,风中尚携着几缕凉意,野草与树桠已经蔓延疯长。
篱落飘香,疏林如画,胡杨巷尾的爆竹声乍然响起,开张大吉。
葛风与徐氏为了庆祝他们开业,一大清晨,特地送来了两扎鲜艳明媚的花束,摆在了大门口。
兰殊不好意思道:“叔叔婶婶破费了。”
徐氏笑吟吟摆了摆手:“不破费,都是我自己采的,我们这儿一到春天最不缺的就是花了!”
秦陌请他们进大堂喝茶,徐氏跟着葛风从善如流地迈进门,努了努嘴道:“不喝茶,喝酒,第一天开业,当然要捧场!”
可这会才清晨不过。秦陌觉得饮酒不妥,张口阻扰,奈何葛风与徐氏竟是铁了心要买这开业的第一壶酒。
兰殊见他俩执拗,不好扫人兴致,轻推了推秦陌的胳膊,劳烦他将小炉上温着的江米酒拿来。
“在江南华亭那带,曾也兴过早酒的文化。江米酒度数低不易醉,入口温和清香,早上小酌一口暖暖身子,最适合不过。”
待秦陌将酒壶拿来,兰殊接过酒壶,以指腹试了试壶肚的温度,对他温言解释道。
今日一大早,秦陌起床晨练,早早就看见她在厨房里各种折腾。
他当时还不懂她为何在廊下生了好几个红泥小炉,如今看来,是为了应对早客,早有准备。
那江米酒壶一开,酒香便在厅里散了开来。
淡淡的香甜气味弥漫到了街上,不一会,便吸引了好些个早起做活的行人。
才一开业,店里已不乏热闹的人气。
兰殊里里外外忙着招呼起来,幸而有秦陌这样一个能干的苦力,眼力见够,戏也做的足,重活基本没让她挨过手。
几个街坊邻里的婶婶看了,果然被他蒙蔽,可劲儿地夸赞起来:“周家哥儿话不多,心里倒是个会疼人的。”
“自我进门以来,就没见他让陆姐儿拿过一件重物。”
“话虽然不多,活做的却不少,瞧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嘴上说的那都是虚的!我家那个娶我之前,什么好听的话没说过,进了门,你见他干过活吗?选男人,就该选这样老实的才好!”
一阵调笑声中,兰殊一壁站在旁边羞赧赔笑,一壁忍不住心里嘀咕。
他老实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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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罗,便忙到了天黑。
屋外暮色四合,兰殊站在了柜台前,挑起手指敲打着算盘,刚把一笔酒钱记录在簿,不经意抬起头,却见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正站在了门框边,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她。
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敲算盘的模样,在追悼某一位故人。
兰殊拨弄算盘的小手,吓得立马蜷缩了下。
四目交汇,吴甫仁牵起唇角,如约来到了店内,同她道了声“恭喜”。
兰殊定了定心神,佯作一副才知晓他身份的模样,上前敛衽福礼,“上回不知县令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吴甫仁薄露笑意,和颜道:“这儿也不是在府衙,我只是来买酒的客人。”
兰殊信守承诺,特意送了一壶新开封的缥醪酒给他。
待她把酒拿来,吴甫仁刚好站在柜台前,望着墙壁木牌上刻写的售酒种类出神。
吴甫仁问道:“你也会酿洛神花酒?”
上一世,兰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也”字,如今再听一遍,只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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