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地,身着金色盔甲的战士们都抛下身边的对手,象一阵金色的狂风一起扑将过来。
每一双金色的眼睛里都是溷浊和疯狂的杀意。
我举起剑。雷神剑在我的手中变得沉甸甸的。
我知道他们都是他的族人,但是他们不配,即使是杀戮,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长剑劈落。
远远超乎我想象的力量。象铺天盖地的潮水,迎面而来的修罗军刹那间就湮没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
我忽然间有些茫然。
再经过几十年的苦练,我或许会拥有的力量,现在却从我的双手间散发出来。臂上筋脉隆起,青色的血管里,流动的还是我自己的血么?
我的心里微微一痛。我的血里包含着属于他的一部分,但从今往后,无论我用任何办法,拥有什么力量,想要再见他一面,却永远都办不到了。
他用生命告诉我,我对付的是他不敢面对的所谓正义,那我就代替他来制造邪恶。我们一起来验证,交到我手上的天界,到底能不能毁灭。
让正义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罪恶!
白光渐渐消逝,所有的修罗军已经化作飞灰湮没在风中,连片残屑都没有留在这世上。
海潮一般的欢呼声,叛军纷纷跪倒在血泊中,雷鸣一样的声音叫喊着:“天帝!天帝!天帝万岁!”
般罗若无声无息地越过队伍,伏在我的足前。
增长天一脸又惊又佩的表情分开战裙单膝跪倒,迦楼罗王低下头,跟着拜了下去。
我翘起了唇角,抬剑指向最高宫殿的尖角:“去杀了天帝,今天善见城就是你们的!”
脖子上架着叛军的刀剑的天帝侍卫官伏在我的脚下,我们面前天帝的马厩里空无一物。天界秘密饲养的天马都不知去向。
我低下头,侍卫官满脸血污仍然梗着脖子和我对视。副将低声道:“大人,他不肯说天帝……那昏君逃到哪里去了。”
天帝逃了。
不仅是他,持国天和公主也都不见了。
我握紧拳,手心里传来一阵剧痛。天帝逃了。我的口里还残留着他的血腥的气味,而天帝居然逃了!天帝,天帝,你要你的天界、善见城拿什么来补偿!
我听到了自己心底传来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下一步……?”
我慢慢扭头望着阶下。集结在下面的叛军一张张黏满血渍和汗水的黝黑的面孔上是还未消逝的疯狂的兴奋,象厮杀过后却没有尝到食物的饥饿的野兽,张开挂着白沫的嘴,露出森森的白牙,胆怯而又热烈的射到我脸上的目光透露出欲望的光芒。
我转身向下走去:“还问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今天,记着,今天一天,善见城是你们的!”
叛军的欢呼声中,侍卫官的头颅先我一步滚下了台阶。
我坐在星楼上,俯视着善见城。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几颗惨白的星星在我头顶隐隐闪烁。
没有灯火,我独自坐在黑暗中。沉甸甸的盔甲仍然套在身上,汗水渗入伤口,一阵阵的抽痛。干涸的血液把甲胄和头发粘连在一起,我仍然能够嗅到笼罩着我全身从甲胄和发间口里蒸发出的浓重血腥气味。
沉重的步履声从门口传来,一下一下慢慢走下了楼梯,渐渐远去。那是在外面几乎站立了一夜的增长天。
我冷哼了一声。现在外面总算是一个人都没有,星楼上终于只留下我自己。
因为增长天在这里,宫中守卫的叛军又见我始终呆在星楼上没有动静,早已一个接一个溜进了城里。不久之前,副将撤下了我一口没动的午餐和晚餐,小心地探询了我的口气,立刻退了出去,欣喜若狂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现在,增长天也走了。
增长天,天帝封赐的四天王之一,看到现在城中的景象,不知道你会怎么想?
我的目光射向夜色中的城市。
整整一个白天,善见城象一个柔弱的妇人,无力地遭受着蹂躏。被接管的四城门重新紧紧封闭起来,刚刚松下一口气的居民的房屋被凶恶地踹开,男人被踩断四肢切下头颅挂在马边,女人被扒下衣服按在床上,孩子被扔在灶下,金银细软被脱下的盔甲包扎起来缚上马背。连续不知多少个日夜担惊受怕带着怨愤拼死的叛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街上到处是成群结伙的叛军和闯出家门奔逃的人们。富贵人家顶紧了大门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片鬼哭狼号的声音即使在星楼上也隐隐可闻。
日近黄昏,还未尽兴的叛军早已忘记了这是自己昔日的都城,忘记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和尊卑之分,豪门贵族的大门也被他们踢开。看着比自己弱小和以前比自己高贵的人跪在脚下哀求的感觉是那么的惬意,降顺的天帝军刚开始保持沉默,现在也忍不住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同样的服饰和身份倒磨灭了一切最初的敌意。
我俯在楼头看着,星楼高耸,靠近宫墙,可以清楚地看见夜里的善见城内光明点点,那是叛军不肯罢休地燃起火把在城里奔突。他们以前也是天帝军,是天界的骄傲,但是这种杀掠的本领不也是无师自通且能干得很?增长天去做什么了,让他代替他主子天帝,看看他放弃的结果,看看他的天界!
轻轻的一响。
我猛地回头:“是谁?”
星楼黑色的铜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伏到门口。
我有些疑惑。不是增长天和迦楼罗王。黑暗中模糊可辩天帝军的服饰。可据我所知,叛军中没有这么大胆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