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她,面上仍是微笑,最后吻去她眼里的泪花。
这样的女子,怎不教他感动?哪怕真的就这样死去,也是甜的吧?
天穹上,浓云愈积愈重,低低地压着楼檐,弦月仅存的一点光亮也隐到云层里去了。屋子内却软香温玉风情无数,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喘息就像一阕欢悦的曲调,己经奏到了收梢处。
裴元皓仰起头,斑驳的烛光似明似灭,变成一团阴惨惨的褐色,丧失了他的大半视线。他陡然一震,更加汹涌的剧痛袭来,他模糊地看到阿梨饱满的肌肤上怒张的血脉,似乎干涸不动了。
“败棋……”
他低吟着滑脱了,想让她就此远离他。她却一头埋过来,更深地贴紧他。
阿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舒张开,亢奋让她根本没有察觉裴元皓的脸色。她仿佛还在索求,还在迎合,双眸亮而秀丽。
“阿梨,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他极其缓慢地说着,很平稳。即便五脏六腑绞成一团,即便他己经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她的唇边含着怡然的微笑,清脆地回答他:“我也绝不苟活!”
“小妖精……”
心跳几乎响得要碎了,他深深地埋进她的身子里。两个人再度交缠在一起,啃噬着、泛滥着,唇舌里弥漫着剧毒的味道,血的成腥,享受着最后的疯狂。
喘息声已经支离破碎……
天渐渐发亮,邰府上空掠过一道长风,风若狂吼。
屋门哐当而开,风纷乱卷起,夹着人的哽咽嘶喊,满室灯烛终于被吹熄了。
民间有这么个传说。
晟阳王裴元皓毒鸩先帝统正,逼宫太子袁铖,却惹恼了先帝一直宠信的仙师。谁又能想到,仙师在裴元皓七岁那年就施了魔毒。裴元皓自以为聪明,服了仙师留下的解药,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末路。
新君派御林军前去解救,裴元皓似乎己经死了许久。
他坐在屋子里,脸上青白交错,双眸满是淋漓的血。僵硬的双臂朝空中虚弯着,似要拥抱着什么。在他的脚下,斜靠着已经自尽的贴身侍卫正祥。
晟阳王的小妾,那个青楼出身的妖艳女子却没了踪影。
又听说,东城武馆走失了一名后生……
众说纷纭,言人人殊。
春风浩荡,几场暮雨洗妆残,又是梨花时节。
钟声遥遥,庄重而悠远,一声声告诉都城的人们,先帝宣平的祭奠大典开始了。
正殿,杨劼穿着孝服坐在龙椅上。
皇宫里即使勤于打理,厚重的殿门推开,寒气往往肆无忌惮地卷了进来,卷走身上每一寸暖意。然而随着上朝的唱和声,鎏金明灯燃起来了,鹤顶香台上炉香袅翠烟,那份满足顷刻勾住了他。
几个月来,一应事务大肆铺开。
加冠,晋爵,亲政,如此江山大定。
他眼风一扫,眉目间的几丝戾气,不易察觉。
“皇上,开始吧。”
遮天的白纱覆盖广庭华柱,杨劼领先站在丹陛下,虔诚地跪了下去。
他的后面,黑压压匍匐跪满了人。
钟声再度轰鸣,响彻都城上空。
此时,位于邰府的小巷处,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紧闭的府门已被贴上封条,那璨金魅红的颜色,肆意地昭示曾经的奢靡浮华。听人说,每年春天庭院里开满了梨花,一丛丛一堆堆如琼葩堆雪,又热烈似银霞烂漫。
锡箔纸很快在香炉里燃为灰烬,那溢出的香雾,萦绕沉积在他们的呼吸里。
男的掏出那块绫绢,忍不住急促地一喘,丑陋狰狞的面容掩不住的苍白。
他默念着上面的血字,半晌,才轻声叹息道:“又一个破鉴邰郎何在……人世间有多少个风卷落花万事休的故事啊!”
“宸哥,别多想了。等你辞去将军职,咱们重整邰家基业!”女的安慰他。
绫绢遇火即熔,映着他们的瞳仁,窜起小小的幽蓝的光,随后灰飞烟尽。
车马声远去。
鸦声凄戚,风儿清寒,成簇的梨花随着风飘起来,在褪色的高墙下凋落。
果真是一场春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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