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马克-哈特雷。”他说话声音相当沉着,比斯鲁特还要镇定。
&esp;&esp;“马克-哈特雷,好。”党卫军军官冷冷一笑,笑得很特别,并且狠狠地瞪着眼睛,他这一笑简直象那个波兰士兵,在去华沙路上拚命扯出租汽车司机胡子时的笑一样。“哈特雷,”他又重复说。“你生下来姓什么?”
&esp;&esp;“就姓这个姓。”
&esp;&esp;“是吗!你父母是什么地方人?”
&esp;&esp;“都是美国人。”
&esp;&esp;“是犹太人?”拜伦说:“我认识他,先生,在华沙我们总是一起去教堂。他跟我一样,都是美以美会教徒。”
&esp;&esp;身材高大、银灰色头发的牧师站在克莱-扬旁边,用手指摸着牧师服的衬领。“我可以证明这一点。哈特雷先生来教堂的时候,是我主持礼拜。马克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esp;&esp;党卫军军官不以为然,他疑惑地对斯鲁特说:“这一个肯定是犹太人。我想只要检查一下身体就能”
&esp;&esp;斯鲁特打断他的话:“这是侵犯人身,我要向上报告。在美国一生下来就割包皮是很平常的事。”
&esp;&esp;“我就割了包皮,”拜伦说。
&esp;&esp;“我也割了,”老牧师说。
&esp;&esp;候车室里其他国家分离犹太人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人们都看着这批美国人,交头接耳,并朝他们指手划脚。党卫军军官都聚集在门口,只有一个军官身体很结实,但是已经秃顶,黑制服衣领上有金饰,他这时走到这批美国人跟前,把党卫军军官拉到一边,望着哈特雷,嘟哝了几句。军官一句话没说,推开周围的人,走到哈特雷跟前,拿起他的手提箱,打开皮带。
&esp;&esp;斯鲁特厉声说:“等一等,先生。这里不是海关,没有理由搜查属于私人的东西”可是党卫军军官已经跪下一只腿,把箱子打开,在里边乱翻,把箱子里的东西弄了一地。然后,他拿起一本新约全书,在手里翻弄着,露出半是惊异、半是轻蔑的表情,把书递给他的上司。秃头查看了一下,把书还给他,双手在空中一挥。“好吧,”他用德语说。“一百个美国人当中有可能一个也没有。为什么不可能呢?今年夏天会有犹太人来华沙,那除非是白痴。走吧。火车已经误点了。”他说完就走开了。
&esp;&esp;党卫军军官把印有烫金十字架的那本黑封皮的书扔到打开的手提箱里,他用脚踩在这堆东西上,象踩着垃圾似的,很粗暴地朝哈特雷打了个手势,要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党卫军军官又挨个察看每个人的脸,他走到娜塔丽-杰斯特罗面前,打趣地盯着她,仔细看了好半天。
&esp;&esp;“呃,你看什么?”她说,拜伦的心往下一沉。
&esp;&esp;“你长得挺漂亮。”
&esp;&esp;“谢谢。”
&esp;&esp;“也挺黑。你的祖先是哪里人?”
&esp;&esp;“我是意大利人。”
&esp;&esp;“你叫什么名字?”
&esp;&esp;“蒙娜-丽莎1。”
&esp;&esp;1意大利古典画家达-芬奇所画的一幅妇女肖像的名字。
&esp;&esp;“我明白了。你站出来。”娜塔丽一动不动。那军官哼了一声,开始翻阅花名册。斯鲁特马上说:“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下个月结婚。”
&esp;&esp;秃头军官在门口大声喊叫,朝这个党卫军军官挥手,这个军官只好无礼地把名册往斯鲁特手里一塞。“很好。你很爱你们的犹太人。你为什么不把我们的犹太人也都收容下来?我们这里多的是。”他又对拜伦说:“你是一个海军军官的儿子,可是你居然替一个犹太人撒谎!那个人肯定是犹太人。”
&esp;&esp;“老实说,他不是,”拜伦说。“我觉得,马克是戈培尔博士那种脸型。你知道,又短,又黑,一个大鼻子。”
&esp;&esp;“象戈培尔博士?好吧。”党卫军军官朝哈特雷和娜塔丽瞪了一眼,哈哈大笑,然后走开了。
&esp;&esp;扩音器里用德语广播:“全体犹太人到餐厅集合。其他人到七号月台上车。”
&esp;&esp;撤退人员朝漆黑的月台拥去。剩下为数不多的犹太人回到餐厅,一群穿黑制服的党卫军把他们围起来。德国兵在火车旁边把人群拦住,让外交人员先上车。
&esp;&esp;斯鲁特喃喃地对拜伦说:“我去找一间包房。你在窗口找我。带着娜塔丽、马克,尽可能带上格林维勒牧师和他的妻子。”
&esp;&esp;不一会,拜伦就隔着滚滚的蒸汽,看见斯鲁特在灯光暗淡的车厢里向他招手。拜伦领着另外四个人一口气冲到车上,找到包房。
&esp;&esp;“谢谢,”等大家都坐定,斯鲁特轻轻关上门,哈特雷小声说。“万分感谢。感谢大家。愿上帝保佑你们。”
&esp;&esp;“莱斯里-斯鲁特是大丈夫,”牧师说。“你表现得很高尚,莱斯里。”
&esp;&esp;“很高尚,”娜塔丽说。
&esp;&esp;斯鲁特畏畏缩缩地朝她看了一眼,笑了笑,仿佛不相信她讲这话是认真的。”那是因为我完全站得住脚。你知道,他们在坎托洛维茨教堂就想从我这里弄到这个材料,但是没有成功。他们从别人那里都弄到了。因此那边的分离工作才进行得那样快。可是,你怎么忽然想出开蒙娜-丽莎这样一个玩笑?”
&esp;&esp;“这可是非常冒险,”牧师说。
&esp;&esp;“简直是白痴,”哈特雷说。尽管走廊上说话的声音很响,他们讲话的声音仍旧很低。静止不动的火车不断发出嘘嘘的声音,并且叮当作响,车厢外面的广播喇叭正在用德语大喊大叫。
&esp;&esp;“那拜伦开的戈培尔的那个玩笑呢?”娜塔丽轻蔑地撇嘴一笑说。“我想一定是很高明的了。”
&esp;&esp;“你们俩看来都不明白,”哈特雷说“这帮人都是刽子手。刽子手。你们俩都还跟孩子一样。”
&esp;&esp;格林维勒牧师说:“哈特雷先生,我不相信这种说法。我了解德国人民。现在残酷、不公平的制度强加在他们头上,有朝一日他们会把它推翻。本质上他们是好的。”
&esp;&esp;“去斯德哥尔摩吧,”娜塔丽说。“我懂得一件事情了。我对柏林不再有任何好奇心了。”
&esp;&esp;“你首先得把你的护照要回来,”哈特雷说。他那愉快的面孔上刻下了一道道饱经忧患的皱纹。这个无家可归的犹太人穿着一身美国运动衫,显得特别苍老,老得不象样子。
&esp;&esp;火车哐啷一声开动了。拜伦于是掏出那只黄信封。一页德国武装部队的公函纸上,用英文写着电文:知平安甚慰速来柏林父。chapter1();